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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古代 作者:小琅字数:3748更新时间:25/01/23 17:44:06
谢景珩家破人亡那年,我闭门不见,以沈家名义单方面解除了婚约。
后来他成了当朝宰相,权倾朝野,却还是把我抬回了家。
婚后,他流连花巷,甚至赎了花魁做侍妾,却从未踏进我的房间一步。
我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走在街上,人人都笑骂我拜高踩低、始乱终弃、自作自受。
而后来,他却跪在我面前,深深忏悔,「洛仪,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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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谢家主母的第一年,谢景珩从侧门抬了春红做侍妾。
这是这一年来他第一次找我做事。
「给春红侍妾的位份,住海棠馆。」
海棠馆是整座宅院里风景最好的,代表着无上宠爱。
而我至今住在最偏僻、最简陋的清竹院,只有处理府中事物时才有资格踏足前院。
第一次见到春红时,她还没从青楼赎身。
当时沈家递了信来,弟弟今年参加了科举,希望谢景珩作为主考官判卷时能宽容些。
送信的婆子还有话要补充,我让贴身丫鬟传话。
「您的母亲重病卧床,这药用或不用都赖于您啊。」
我心下一沉,立马梳妆去找谢景珩。
他此时还没下朝,又不允许我进他书房,我只好候在中庭,使银子让他贴身小厮传消息去。
日头渐烈,小厮带回消息,说是还在议事,容我再等等。
直到月坐山头,精致的菜热了一遍又一遍,门口终于传来了声响。
我连忙起身去迎。
「好精致的院子。」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
此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怎么称呼,一时顿住。
谢景珩后一步进来,眼睛满是她,视我如无物。
「那个院子种满了海棠,等到春天满院海棠,留给你住。」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我,那女子走上来握住我的手:「姐姐,我叫春红,以后还要赖姐姐照顾。」
她炫耀似得娇笑。
这时我身后的大丫鬟晴雪上前,一巴掌扇得清脆。
「注意自己的身份,这是谢家主母,容不得你没规矩。」
春红的脸颊一瞬红艳艳,指印清晰可见,眼睛一瞬就盈满了泪,回头去看谢景珩。
谢景珩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揽着春红,走到我面前。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
「你有事求我?」
「先用完晚饭再到书房商议吧。」
「现在说。」他打断我。
「我弟弟今年参加了科举,希望夫、夫君你能多照顾些。」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夫君」,喊得有些生疏,但还是期望能拉近距离。
他下一句直接戳破我的幻想。
「作弊啊,可以啊?」
我连忙摇摇头,「不是……」
谢景珩又开口:「你让春红把那巴掌打回来,我就同意。」
我将晴雪回护在身后,「刚才确是春红不守规矩,但没必要将求人与规矩这两件事放在一块。」
谢景珩看我一眼,「好。」低头和春红耳语。
春红立即从谢景珩怀里走出狠狠扇了晴雪一巴掌,神色得意。
两人并肩走了,在经过我时,谢景珩冷笑道:「你说一码归一码,春红守没守规矩我说了算,这一巴掌她得应着。」
「至于沈小少爷的科举,你另想办法吧。」
我拳头紧紧攥起又松开。
是啊,我身为主母的尊严抵不过春红的眼泪。
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如此折辱我。
还真真是好笑。
春红的声音大到就是像说给我听的。
「为何人人都说我像沈洛仪?」
「明明我比她年轻鲜妍美丽得多。」
我的指尖滑过晴雪的脸,心疼地看着她。
她装作没事冲我笑笑,可是血迹已经从嘴角渗出来。
我顾不上沈家拜托的那事,立马领晴雪看府中大夫。
因我威望甚低,府中人人都可踩我一脚,大夫闭门不见。
我想要跪在门外求求大夫,晴雪拉着我,一直说:「夫人,我没事。」
她的脸颊已经发青发紫,却还是倔强着拉着我,不让我跪下。
最后我们还是没领到药,我从嫁妆里拿了镯子向婆子换了点炭火,烧热水给晴雪敷敷脸。
晴雪靠在床柱,扶着热毛巾沉沉睡去。
我坐在窗前,迟迟不肯下笔。
这封回沈家的信,我到底该怎么写。
2
我在窗前无意识地睡去。
昏昏沉沉地梦起小时候,我满堂的海棠,而那时沈家和谢家还是邻居。
我和谢景珩十一岁时,他下学时总是会给我带点吃食。
先扔几块小石头吸引我的注意,等我走进院子,他就从围墙上翻下来。
帅气落地的同时,还一手递出保护的好好的吃食。
我一边啃着一边听他描述今天的事迹,可以说,对于不能出门的我,他就是我构建外面世界的全部。
谢景珩生在武学世家,可到他这一代,被父亲勒令去科举,走文臣的路子。
他总是说:「那些四书五经真讨厌,矫揉造作、无趣矫情。」
「不如武学有趣,来,昭仪,我给你打一段。」
我不懂,但我总是坐在台阶上傻傻地笑为他鼓掌。
「景珩哥哥真厉害!」
还求着他教我,学会了点也称自己「女中豪杰」。
而承了谢景珩那么多吃食的情,礼尚往来,我便将出生就挂在我身上的玉坠给了他。
之后,一夜,谢家就一落千丈。
而谢家没落的原因,家中人都讳莫如深。
我探听到了一些:武将手握重兵,无论有没有反的心思,都是死罪。
谢家全家抄斩。
我得知这件事时,拿上了所有的钱财,紧紧包在一个布团子里,我想带给谢景珩。
有多远就走多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而沈家大门紧闭,父亲发话:「你若敢踏出沈家的门一步,我就先乱箭射死谢景珩!」
熙熙攘攘的叫骂声在门后愈发激烈,我知道是谢家从门前走过。
而我的脚像是灌了铅。
他在门口叫了一声:「沈洛仪!」
我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嘴被嬷嬷一把捂住,我咬住她的手。
嬷嬷痛呼松开,我一句「景珩哥哥」还没出口就被暗卫打晕。
我在梦中此刻感同身受,「景珩哥哥!」脱口而出。
窗前有个模糊的身影,听见我的声音后好似一怔。
我满面泪痕,不知不觉地又趴下。
3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我以为是晴雪,却四下找不到她的踪影。
谢景珩走进来,「怎么睡在窗边?」
他温柔地坐在我床边,手贴上我的额头,「还好,现在不发热了。」
所以那个梦中的虚影是真的,是谢景珩,还将我抱上了床。
「晴雪呢?」
他轻抚我的头发,「我也让大夫给她看了,说是风寒,免得传染你,我让她去养病去了。」
我点点头,他回头嘱咐我:「好好休息。」
「谢……景珩哥哥,我弟弟的事。」
「等你身体好些来书房商议吧。」他回头,逆光看向我。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周围,突然渗出一丝奇怪的寒意。
虽然谢景珩说等身体好再去找他,但我母亲的病可等不起。
我没经前院的通报径直走向谢景珩的书房,站在门前想要叩门。
嬷嬷的声音止住了我的动作。
「晴雪那丫头打了三十大板,已经死了。」
「嗯,扔乱葬岗吧。」
「那……夫人那边。」
「说风寒加重死了。」
嬷嬷应答了,准备退出来,我急忙退到院子的花草后。
晴雪……死了?
脑中闪过一幕幕,终究是不可置信。
我本想去找晴雪,可我在这府中,人微言轻,四处碰壁。
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法找到,我的晴雪只得被丢在乱葬岗做个孤魂野鬼。
她是陪了我整整十六年的晴雪啊!
我转身闯进谢景珩的书房,我直接走到他面前,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我的晴雪?」
「视人命如草芥,我真是认不得你了!」
谢景珩任由我掐着,神情变得恶狠狠,「一个丫鬟而已,杀了就杀了。」
我一巴掌甩上他的脸,力度震得我的手疼痛发烫。
他反手将我的双手一折,将我提起放在书桌上,俯身下来,手已经探进我的裙裾。
我又掐又抓又咬,「谢景珩,混蛋!你滚开!不要碰我!」
他猩红的双眼瞪着我,狠狠的咬上我的脖颈。
「沈洛仪,我当初要去死的时候,你有为我这么难过吗?」
「有为我和别人抗争过吗?」
「还是说,我在你心里不如一个丫鬟?」
我看着他的脸,好像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人,顷刻间变了个人。
谢景珩执着于要一个答案,他不伤害我。
他用我讨厌的方法折辱我。
他想我在他身下像个妓女。
「洛仪,你更爱我对吗?」他把我抱入怀里,无论我如何反抗。
「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撕开我的衣服,对着锁骨又亲又咬。
「我们和好吧,洛仪。」他抓住我的双手,想要深深地吻上来。
我用头狠狠地磕上他的鼻子。
书房内,我们相对无言。
此时,一名婢女进来通报打破了死水般的局面。
「老爷,春红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请你去一趟。」
谢景珩摆摆手让她先下去。
继而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一印,「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
我将手一把抽出。
「滚!」
他神色立刻转冷,甩开我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谢景珩,你知道你回来我多高兴吗?你知道你来娶我回家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都想直接冲上去问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真的很心疼你,还好,你回来了。
我坐在婚床等你掀开盖头的时候,我想,我终于嫁给占据了我人生整整十年的景珩哥哥。
而他只是粗暴地将我的盖头掀掉,冷峻地看着我。
我试探性地喊他「景珩哥哥」,他却漠然不觉。
他开始质问我:「以为我死了?拒了婚约,开始找下家了。」
他的手指缱绻地绕着我的头发,我想解释,却总是被他打断。
「你就是个始乱终弃、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甩袖就走,根本不顾我在背后怎样撕心裂肺的让他留下。
至少至少,保住我作为谢家新妇的尊严。
可是你没有,你决绝离开。
自此之后,满城风雨,我被扣上「荡妇」的帽子,全是拜你所赐。
有人说我失了身子,有人说我自愿献身却被嫌自轻自贱。
而这一年里,你从未解释,我的名字都成了一个形象,狠狠地压榨每一个不幸的女子。
自此之后,放心,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留下了。
4
第二天谢景珩就递了消息来,把春红抬了做侍妾,住海棠馆,我来操办。
我应下。
此时我刚把打点好弟弟科举的信件送回沈家,望母亲快快用上药。
谢景珩爱不爱我,不重要。
我在这里,能成为沈家有用的棋子,以此为交换得母亲平安,我也知足了。
昨夜谢景珩和我大吵一架,他宿在了海棠馆,之后夜夜也是。
春红日日说自己身体不适,我见她也心烦,便直接免了请安。
但总是免不了在花园里碰面。
「春红给夫人请安。」她软软地请了个不标准的安。
我懒得与她争斗,点点头避开。
她倒是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姐姐,你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应当对这里很了解吧。」
春红摇摇我的手,「带我逛逛吧!」
我怎么跟她说,除却花园前这条通往清竹院的路,里面我都未曾去过。
我抹开她的手,「我还有帐要算,就不逛园子了。」
春红一下变了脸色,手又要拉上来。
我急忙推开她,根本没使多大力气,却不小心将她推到地上。
她假模假式地「啊」了一声,血从她的下体流出来。
我惊慌起来,忙使她的婢女去叫大夫。
而我,晴雪离开后,我也没再选贴身婢女。
而那个婢女不但不担心,反而大声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我知道了,我被下套了。
谢景珩走来,一把抱起春红,冷冷瞥我一眼。
「既然喜欢在花园害人,那就在这跪着吧。」
「跪满两个时辰,就当给春红祈福了。」
我正想上一步辩解,身体被婆子一拉,膝盖一踹,直接跪上石板砖。
此时,春红就像是看好了时间,痛呼起来。
谢景珩心中更是着急,很快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那婆子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我。
月升日落,我的腿从酸麻到无感,我的脊背一次不曾弯下来。
我知道我有亏欠,但任何一件事都不应成为你折辱我的借口。
谢景珩,我们这辈子还是一刀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