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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
古代
作者:
小琅字数:3179更新时间:25/01/24 10:37:11
我的阿娘是名家喻户晓的梳妆师,尤为擅长于指尖描绘。
于是昌乐王妃举办百花宴,请来我娘为其保养双手,描绘指尖丹青。
然而我再次见到她,阿娘成了冰天雪地中的人彘,她被生生断了四肢,受尽屈辱而死。
只因王妃嫉妒阿娘的白玉柔荑,而王爷恰恰夸奖了阿娘的手。
我收敛了阿娘的尸骨,一把火烧了曾经居住的茅草屋。
自此世间便少了一个美甲师,多了一个画皮塑骨师。
画人画皮难画骨,要知道这妆奁点缀之处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1
阿娘死时是冬至,我记得那一年冬天格外寒冷,而那天罕见的下起了雪,她披着天蓝色的毛绒大氅,笑吟吟的刮着我通红的鼻头。
“夏丫头,阿娘这次回来,给你包小白菜肉馅白面饺子,然后带上京华盛行的小花簪,咱们漂漂亮亮的过年,好不好!”
我最爱阿娘做的饺子,香喷喷的能馋的隔壁小孩直哭。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如今我再也吃不到阿娘做的饺子了。
我又是一个人了。
阿娘,我不爱吃饺子了。
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那天我正在家热着玉米饼,隔壁的王货郎,王叔急匆匆的敲开了我的家门。
“夏丫头,快,快跟我走,你阿娘出事了!”
我的脑袋有着一瞬间的嗡鸣,顾不上燃火的灶台,匆匆出了家门。
外面下着雪糁,冷冰冰的冻在我的睫毛上,沉重的总也睁不开眼。
我的阿娘,永远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阿娘,就这样如同垃圾一样扔在乱葬岗里。
被活生生斩断的四肢与雪水冻成血色的冰凌,她衣衫凌乱,面目全非,秀美的脸上全是被利器割毁的透骨的伤口,围过来的野狗正嗅闻她还抹着桂花味的头油的墨发。
扔她出来的下人只说她冒犯了贵人,按理应悬挂城门的,现在只扔在乱葬岗已是贵人心善了。
王叔颤抖着声音,那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是昌乐府里受过你娘恩惠的丫鬟相思跟我说的。”
“哎,怪就怪你阿娘的巧手吧。”
众所周知昌乐王爱柔荑,府里美人皆有双妙手,或是指若葱尖,或是纤细白净,只除了昌乐王妃。
她的手粗短肥胖,即使保养得当但王爷却始终不喜,我阿娘知晓贵人的忌讳,故意抹药将手变得粗糙,甚至带了手套。
却不知怎么出了岔子,没了性命。
“相思说,你阿娘留着最后一口气让她告诉你,不要报仇。”
冷风裹着雪糁直直的吹进我的通红的眼,我没掉一滴泪。
阿娘,我省得的,我一介孤女如何撼动的了皇亲国戚这样的大树呢。
我与王叔上前殓了阿娘的尸骨,趁着月色将阿娘埋在了西山的一颗我亲手种的桂花树下。
阿娘最喜桂花,王叔曾红着白净的脸为阿娘摘了满满一篮桂花,那天阿娘做的桂花糕香甜极了,王叔吃的也开心极了。
更深露重直至寅时,我才归家,只是迎接我的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我匆匆出门却忘了熄灭灶火,因着我与阿娘住的偏僻,等邻居反应过来救火时已然控制不住了。
我与阿娘的同食桂花糕的家也没了。
我看着这片废墟,沉默良久,干枯的如同一根树桩。
直至一只乌鸦立在我的肩头,它粗噶的声音唤醒了我,我动了动被冻僵的躯体,行动缓慢的低头翻找着什么。
一片灰烬中,我找到了我的妆奁,里面是一堆奇怪的药罐和一张张薄如蝉翼的皮,还有一块通透温润的玉牌。
自那以后,远近闻名的梳妆娘陶婧的孩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2
三年后,一位名为青女的妆娘突然声名鹊起。
传闻她有着神之手,她的妆可以使貌若无颜之女倾国倾城,她做的造型京城贵女百家同求。
甚至有传闻她最厉害的不是妆造而且塑骨,她能塑美人艳骨,权臣相骨甚至帝王龙骨。
本朝风水相术盛行,此传闻一出,原本平静的湖面霎时间暗流涌动,只是任谁都不想做这投石子之人。
兵部尚书府内。
“青女,你要的,我都帮你办好了。”
国色倾城的女子轻蹙柳眉,眸色波光粼粼,语气中带有无限担忧的望着对面说到。
“多谢。”
清冷至极的嗓音响起,一位身形瘦削蒙面的女子不断摩挲着杯沿,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可是青女,明明是我自己……”
一双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美人咽下了嘴边的话。
这兵部尚书的爱女柳庭霜并非貌若无颜之人,相反她容貌冠绝京华,只是为了躲避选秀觅得良婿才出了这样的传闻。
为了不使皇帝疑心,恰逢青女需要扬名的机会,便借着青女的由头流出这样的传闻,只是这塑骨却是青女的额外要求。
“阿青,这塑骨的传言对你……”
“我无事,只是你们万事小心。”
青女淡淡一笑,清丽的眼眸竟带了些惑人的诡异感。
不日她便带着小巧略显破旧的妆奁,踏上了去往京华的道路。
3
林海葱郁,马车疾行,我正坐在马车思考里接下来的行程时,却忽的被截停了。
林中冷风忽起,一片寂静,只余马鼻喷气的清嗤声,我并未说话。
“青女姑娘,昌乐王有请。”
我撩起帘子,看着眼前的锦衣男人,衣衫华贵且绣有暗纹,更勿论那腰间挂着明晃晃的昌乐王府的玉牌,神色倨傲。
来人正是昌乐王府的管家。
当真是昌乐王府一脉同出的做派,一如既往的蠢笨嚣张。
只是来者不善,却是我想要的。
我定下心神,敛了眸中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
青女塑骨的传闻,引起了各路人马的猜疑与狂热,其中蹦的最高的就是昌乐王。
先皇在时,三皇子燕归帆一家独大,做好了登基的准备,却未想到被先皇圣谕打了措手不及,封了他的六弟燕时泽为当今圣上,而他只得了个昌乐王的称号,甚至在圣谕下只得留守京华。
昌乐王燕归帆呕的几欲吐血,却只能生忍下来静待时机。
只是今圣上势弱,他第一任王妃的突然病逝给了他可乘之机。他娶的第二任王妃,乃是镇国公的独女,沈清然,而她也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
她未出阁前便有了善妒跋扈之名,在如愿嫁与昌乐王后,在他默许的纵容下更是越发暴戾,而昌乐王有了岳家的支持也越发张狂无度,不臣之心早已众人皆知。
我缓缓走向装饰华贵的马车,进入宽敞的轿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极为霸道的暖香,这是西域进贡的极为名贵的香料。
当今圣上也只得了婴童手掌般小小的一袋,而他却拥有满满一妆奁。
昌乐王府当真富贵异常。
这燕归帆皮相确实不错,那双眼眸实在是勾人摄魄的紧,当真引得人想要将那双招子挖出来好好把玩。
我心下暗忖。
若不是这皮相,沈清然也不会要死要活的非要嫁他。
燕归帆坐在马车正中央,周围环伺着各式各样的美人,而她们皆有一双柔弱无骨的雪白柔荑,我跪在一旁,却始终未得到召唤。
毕竟我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妆娘,不是吗。
谁会在意蝼蚁跪的久不久呢。
良久,他仿佛才看见我似的,召狗似的唤了我。
“你便是青女?”
他衣襟大敞,面色红润,漏出白皙的胸膛与软嫩的腹部,手中把玩着透净的琉璃夜光杯,眼底却不含一丝笑意。
我低着头,暗了眸子,一板一眼的回答。
“民女正是妆娘青女。”
许是被我的嗓音蛊惑,他抬了头,犀利的眼神射向我,我并未漏出惶恐不安之色,他似乎对我起了兴趣。
“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头,鸦羽似的睫毛衬得我清亮的双眸更是惑人的紧,他对我越发感兴趣。
“把面纱摘下。”
我抬起手想要摘下面纱,却只见他眼神一亮,竟直冲过来,丝毫不顾男女之妨抓住了我的手。
“这手,这手真美!”
燕归帆的神色痴迷。
恶心的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燕归帆当真荒唐至极!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用那双妖艳的眸子看向我。
“随我回昌乐王府,只做我一人的贵妾如何。”
此话一出我瞬间感受到周身刺来众人嫉恨而又阴毒的目光。
我用力抽回了手,在昌乐王脸色变得铁青即将动怒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物品。
“王爷看过此物再考虑一下我的身份,如何?”
燕归帆不屑的瞥了那物一眼,却突然神色巨震。
我细嫩的掌中正是那枚通透至极的温润玉牌。
他神色复杂,却屏退了马车中所有人,只余我与他二人独处许久。
翌日,昌乐王神色亲昵带妆娘青女回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华。
而沈清然只是愤怒的摔碎了她近期最爱的茶杯,便毫无动静了。
然而当我进入连她都不许进的书房时,并与王爷彻夜长谈时,她彻底坐不住了。
4
我被沈清然拖到她的小院时,是我进府的第三日。
我被一众丫鬟婆子强压着跪下,沈清然坐在高位看我的眼神狠毒而又阴沉。
待看到我裸露出的双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更是青筋暴起,使得原本明媚的脸扭曲的如同夜叉一般。
“竟敢勾引王爷!”粗壮婆子蒲扇大的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的脸颊瞬间肿胀,咽下嘴中腥甜,毫不避讳的直视沈清然,她被我的目光刺了一下,更是恼怒。
“既然妹妹不懂规矩,那便教教你王府的规矩”
随着夹手指的刑具上来,她的笑带着癫狂,是拶刑。
那粗壮婆子一步步逼近,我依旧不发一言。
快了,快了。
“我看谁敢!”
燕归帆的声音响起。
昌乐王来了。
沈清然神色一变,却冲着那婆子低吼。
“接着打!”
燕归帆神色铁青,一脚便将那婆子踢飞,那婆子被踢到角落便再也没了动静。
沈清然同样面色惨白,保养良好的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她目光恨恨,却柔和了面皮,泪水涟涟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王爷~”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燕归帆便打断了她。
“清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