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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古代 作者:小琅字数:3671更新时间:25/01/24 14:07:14
我被接回将军府的当天,假千金留下一封遗书自杀。
她说自己愧疚霸占我十五年人生,用巫术把双眼换给我复明。
可我的复明,是我用寿命和系统作出的交换条件啊。
可没人听我解释。
家里每个人都厌弃我,对我避之不及。
系统嗫嚅:「宿主,明晚就是任务最后期限了,不完成就会被抹杀……」
我想了想,轻笑道:
「那就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族中比武,死在他们的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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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沉默半晌,怯怯开口。
「宿主,确定吗?」
我扯出一个笑容:「反正也攻略失败了,都是个死,不如让他们永远愧疚,或许会有人陪我下地狱。」
系统还想拦我:「宿主,任务还有三天,不然再最后争取一下。」
我明白系统的用意。
当初应下任务时,我就知道,若是自己选择消亡,那便是在所有世界彻底抹杀了。
可当初,我也以为任务简单。
不过是拿下一次比武状元。
我可是堂堂大小姐,有最厉害的兽人相助,几年训练,怎会不胜?
可我怎么能想到,这五年,无论我怎么努力,连上场机会都没有。
新一年的比武又要开始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今日一早,我放下身份跪求阿砚。
他是武力最强的狼人,若是同意,我或许就能免于一死。
可阿砚只是坐在栏杆下背对着不愿见我,尾巴在地面上不耐烦地拍打着。
男人一遍遍咬牙切齿道:「你不配。」
是啊,我在他心里,是心狠手辣逼死萧钰婉的人,怎么配?
我无奈又去求兄长,可他依旧冷淡。
「别来烦我,没有兽人就不许上场参赛。」
可别人都能随时更换兽人,为何独独我不行呢?
我不甘心,又跪到了父母面前。
可他们根本不爱我,他们心里还在想着他们的婉婉。
「比武诸事都是由你兄长敲定的,他最是公正,便不要再来寻我们哭诉了。」
可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若是根本就不爱我,为何又要将我寻回,为何连我的一句话都不愿意相信呢……
无人愿意帮我,我的结局,是注定的。
思绪从过往中抽回,我开口释然:「不必了,这一世的虐心虐身,我受够了。」
我与系统之事,他们不能知晓,却也不信我所言,只坚定相信他们的婉婉留下的「遗书」。
每当我意图解释的时候,他们只会厌烦地皱起眉头,语气不悦。
「眼明怎么就心瞎了?婉婉于你有恩,你怎么说她是胡编乱造呢?」
渴望理解被堵回去的次数多了,我也懒得解释了。
那便在我死后,再公开一切吧。
也许,会有人愧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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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我顿了顿,还是开了口。
「宿主请说。」系统软萌的声音透着藏不住的悲伤。
「帮我在凌城比武之后,安排一个府内比武。」
「宿主,你知道的,这个就算赢了,也不会被判定攻略成功的。」
傻系统,还在为我顺利完成任务着想。
「我不是为了赢。」
言下之意已经清楚,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死。
「阿余……」
这是系统第一次唤我乳名,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
可既然要让他们愧疚,那便是要在最痛处扎下。
而比武大赛,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看着不被传授家族武功的女儿,被自家兄长的招数打死,会是怎样感受呢?
过了晌午,母亲照常遣侍女过来叫我去园子里散步赏花。
从我入府五年来,日日如此。
可这并不是因为她想见我,而仅仅是想透过我的双眼,去思念婉婉。
过去,我都顺应着母亲,穿着萧钰婉的旧衣,由她过去的侍女装扮好后出门。
可今天,我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处,竟然要扮作另一个人的模样才能感受到那一点点母爱。
「系统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宿主……」
我起身打开橱子,想挑两件自己喜欢的搭配。
可我选来选去,一件挑不出来。
大约是太久没有做自己了,一直追赶着模仿别人的路上,我把自己丢了。
索性最后我挑了两件萧钰婉不会穿的艳色,胡乱打扮了一通去园子里。
母亲远远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诧异不已。
待我靠近看清后,竟然气得站不住脚,要快晕了过去,幸亏周围老嬷嬷扶着。
「你真是个孽障!今日是婉婉生辰,你怎么能穿成烟花柳巷中那等子贱骨头的模样?」
「我喜欢这种打扮。」
母亲听到我的回答,气得嗤笑出声。
我站在仆人中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手指还是忍不住搅着裙子,周边侍女们窃窃私语的鄙视和嘲笑不断钻进耳朵里。
母亲怒斥了几句后,扶心快步走了,似乎是一点不想沾染上我呼吸过的空气。
可是母亲,你只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五年来,从未记住过我的。
甚至,我连自己究竟是确切哪一日出生的都不知晓。
你说这衣服下贱,可这衣服也是她的,我一件新衣服也没有。
不用赏花扮笑了,我赶回了自己的院子,翻出笔墨纸砚来。
我要写一封长长的信,诉说我的故事。
既然他们现在不愿意听,那我死后总愿意看看了吧?
可我突然想起,自己不会写字。
流落在外的时候像牲口一样被养父母牵着做事,回来后根本无人教我读书习字。
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
连想在死后留下一封遗书,对我来说都是奢望。
我又把信纸揪成团,朝门口用力扔去。
可下一秒,信纸就被用力踹开的门砸了回来。
兄长萧钰祈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
「萧钰余!你真是有本事啊,把母亲都气病了!」
3
第一次见到萧钰祈的时候,是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我又好奇又兴奋地从飘动的车帘空隙中往外看,一眼瞧到了人群中气质不凡的他。
身边去接我的老嬷嬷告诉我,他就是我的亲哥哥。
「少爷武艺高强,必定会护大小姐一世周全。」
我当时,高兴地一直在心里念着「哥哥」二字,念了千千万万遍。
原来,我也有哥哥的,那些受人欺负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可后来,他的武力只用在了百般折磨我身上。
此刻,萧钰祈一个大力把我从椅子上拉起,狠狠摔在地上。
他力道大得很,我被摔在地上久久挪动不了一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
「别给我耍花招!」
「没,没……」
「呵——果然在外面学的都是下贱的做派。看看你这一身衣服,便是青楼的女子也比你像样些。」
他羞辱的言语太过分,我努力扬起头盯着他。
相比起以往的愤怒的哭诉,这次我没有怒火和眼泪,只有平静。
总归,也挨不了两天骂了,就快解脱了。
只是平静的情绪,似乎也更能看清他眼底的厌烦。
心底似乎更加痛了。
男人看着我的平静,却愈发怒火中烧起来,一只手掐上了我的脖颈死死摁在墙上。
「装得这副可怜兮兮的白莲花模样给谁看?」
「你明知道今天是大日子,竟然还敢忤逆母亲,将她气病?」
「我看你是故意的,活得太自在了吧?」
大日子?什么大日子?
年年给死去的假女儿做生辰是大日子?
至于故意嘛,那是自然,我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打扮地不像她,故意闹脾气。
可我做错了什么?
我被亲生父母忽视,被亲兄长打骂,就连兽人侍卫也从不曾把我放在眼里。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或许能在养父母那个逼仄的柴房里过一辈子。
可你们却偏偏要将我接回来……
萧钰祈的手一点点收紧,我能呼吸到的空气也愈发稀薄。
我明白,他不会杀我,只是逼近极限地折磨。
我忽然也来了脾气,朝他一脚踹了过去。
「兄长真是了解我啊,果然兄妹同心呢。」
「我就是故意在萧钰婉生辰打扮丑陋气母亲的,你说这衣服下流,可这是她的衣服,她才是真真下流。」
看到萧钰祈的眼神从片刻的震惊到更加愤怒,我更挑着难听的字眼答。
「可惜了,她与你,就不是亲兄妹,你只配和我这般的人血脉相连。」
「她那样高贵,还不是挖了双眼自己送给我,成了一把枯骨?」
「可惜啊,她就这么死了,而我能用着她的双眼好好活着——」
下一秒,肩头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痛得我失了声。
锁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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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钰祈掐在脖颈上的手猛地一松,面上竟然闪过一瞬的慌张。
他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肩头,随后别扭地转了方向,闪烁不停。
我期待着,以为他会愧疚道歉。
可男人只是留下一句小声又清楚的「自作自受」,便拂袖离开。
他甚至,连郎中都不曾帮我叫一个。
我颤抖地爬到椅子上努力坐定,可豆大的汗珠还是直往下滴。
「真的,好疼。」
刚刚短暂的缺氧和起伏过大的情绪,我感觉眼前一阵阵发白。
还没来得及起身,就一头栽在了书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我好像回到了回府的第一日。
隔着帘子,远远地我便看见了大门和匾额。
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府邸,我盯着看出了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秒。
「真像神仙住的地方。」
老嬷嬷笑了笑,说了好多原因。
我没听懂,总归是不能从正门进,便从角门直接进了我的小院。
我不大在意,因为我回家了,真正的家。
可院里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我。
我安慰自己,想着大约是府中事多,亲生父母一会儿就会来迎接我。
便放下小包袱,安心坐在石凳上幻想。
我刚见了哥哥,老嬷嬷说他武力高强,那他以后可以保护我,以前被人欺负的日子就再不会有了。
我还在想,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吝啬教我两招。
或许,我不仅能够习得我强身健体的武功,还能保护自己。
我就这么一直幻想着,直到他真的来了我的院子。
可我「兄长」二字还未唤出口,就被扇了重重一掌。
一瞬间,脑子发晕,左耳「嗡嗡」地鸣着。
我懵了。
可男人的双目却愈发猩红,一副要将我撕碎的模样。
我愣愣站在原地,挨了又一个巴掌。
男人嘶吼着:「怎么死的不是你?」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天能见到他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迎接我才上街闲逛的,可却没料想到萧钰婉会自杀。
可我还是愿意迁就他的。
我想,他只是与我不相熟,可毕竟是血脉相连,总有一天他会了解我的。
于是我努力讨好他。
我跟着进府的郎中学疗愈伤口极快的偏方,想要减轻他练武受的苦痛。
大字不识我就靠画画,草药少见我就自己上山采摘,煎药时间长我就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我的付出换来的只是他更加的厌恶,煎好的几瓶药看也没看就被随手丢进了火堆。
他只回我一个字:「脏。」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我还趴在桌子上。
可伤口太痛了,我拼尽全力也挪动不了一步。
身边的婢女早就趁着我没动静聚在一起吃酒耍乐了,任凭我怎么叫喊也无人应答。
无奈,我只好从腰间掏出骨哨吹响。
这是呼唤狼人阿砚的方式。
果然,不过眨个眼的功夫,男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阿砚径直朝我走来,拽起我往外带。
这是独属于我和他的「默契」,因为除了这种最简单的帮助,他对我视若无睹。
我明白他闻得见这浓重的血腥味,可他依旧动作粗鲁。
伤口被扯得生疼,我不由得「嘶」出了声。
「麻烦。」男人抱怨的声音不小,清清楚楚落进我的耳朵里。
我没力气争辩,阿砚却难得地多言。
「早说了不要招惹萧大人,真是自作自受。」
又是说我「自作自受」的……
我停住了脚步,语气从未如此冰冷刻薄。
「奴仆不可议论主家的事,没学过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