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过年，刚回到家妈妈就催着我相亲结婚。
舅舅在一边帮腔：“我工友他儿子人老实，初中毕业，俩人正配。”
我拒绝后冷着脸回了屋。
临睡前妈妈给我端了一杯芝麻糊，和我承诺以后不再逼我相亲结婚。
我以为她终于明白了。
直到第二天。
“美女，还疼吗？”
我惊恐转头，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我的被窝里。
01
头疼欲裂，我在被窝里难受地滚了一圈。
“美女，还疼吗？”
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
我被电击一般猛地转过头，一个陌生男人正在我旁边躺着。
厚厚的棉花被仿佛被瞬间抽去所有温度。
“你是谁！”
我尖叫着要爬出被窝，他一把拉住我。
“美女你跑什么啊？”
我拼命挣扎，嘴里大声呼救。
“妈！妈！救命！”
“松手！我喊人了！救命！”
大脑一片惊恐中我胡乱抓到手边的小夜灯朝他砸去，他痛呼出声，我趁机逃下床。
扑到门边的第一反应就是开门。
门竟然锁住了！
我拼命拧动门把手，房门却关得结结实实。
“救命！妈！妈！救命啊！”
妈妈的房间就在我旁边，怎么会听不见？
难道又串门聊天去了？
我急得满头汗，男人缓过劲来，坐在被窝里笑着看我挣扎，笑容阴毒。
“你干什么？昨天不爽吗？”
我崩溃大叫，让他不要过来。
“我不过去，放心吧美女，外面冷，你还是进被窝躺着吧，反正咱都躺一夜了，没必要现在跟自己过不去啊。”
“听话，别犯傻。”
我强撑着一股劲，提起椅子抓在手里，狼狈地随时准备自卫。
“咋不听话呢？”
他一步步走进，我害怕又绝望，眼泪黏住头发糊在脸上。
像下一秒就会被撕碎的小鸡仔。
“硌哒”。
门开了。
“你干啥开门啊！”
妈妈的大嗓门直接灌入耳中。
我呆呆地看着门口。
是表姐。
“你自己闺女你给锁里面，你还是不是当妈的？”
妈妈“嗷”地一嗓子叫唤出来。
“关你什么事？一个外姓人管我们家事干什么？我锁男人进我闺女屋咋了？那是我闺女！你一个嫁不出去的东西在外面混那么多年谁知道你身上多脏！”
妈妈铺天盖地骂了一堆不堪入目的话，可表姐无动于衷，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骂到最后妈妈没劲了，她边上手推表姐边试图关门。
推了一下，没推动。
妈妈不服输，又推了一下，表姐不动如山。
“臭丫头哪吃得这么敦实……”
“看我找你爸来收拾你！”妈妈脸皮一翻，嘴里叫着舅舅过来。
“你家天杀的闺女坏事了！”
表姐冷笑一下，一个头锤顶开了妈妈。
“愣着干嘛，快出来啊！”
我趁机溜出门。
她顺手拎上棉袄棉裤塞给我。
“傻啊，这么冷你穿秋衣秋裤得冻坏。”
她说一句，我做一句。
穿好衣服后，她进屋拿走了我的包。
“身份证手机都在里面吗？”
我呆呆点头。
她叹口气拉上我就下楼。
02
“站住！”
妈妈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声色俱厉地威胁我们：“这是我闺女，你凭什么带她走？”
表姐斜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她闺女不？”
表姐的手热乎乎的，这么冷的天也没凉了她的血。
想起妈妈就在门外却不给我开门，我鼓起勇气回答不是。
“看吧，人家不是你闺女。”
表姐拉上我就跑，妈妈想要拉表姐却被瞪了回来，转头来扯我。
我心下一狠，也学着表姐还了妈妈一个头锤。
妈妈咕咚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
“不孝女！白眼狼啊！”
“做闺女的打亲娘啦！”
妈妈鬼哭狼嚎，却看不见一点眼泪。
“心疼了？”
表姐的手轻轻松开，我猛地惊醒，立刻用力攥回去。
“她活该！”
表姐嘿嘿一笑，带着我快跑到大门口。
那里停着她的电动车。
“孟小玲你疯了！”
舅舅明显刚从被窝里出来，头顶一片鸡毛似的头发。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几年回来一趟你跟我玩这出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自己白混别带上你妹！人家是大学生！”
表姐切了一口。
“那咋啦？”
舅舅暴怒：“大学生收的彩礼多！你一个大学都没考上的凭什么耽误人家！”
我看着舅舅癫狂的脸，心里一阵凄凉。
他原来对我很好的。
妈妈嫌弃我干活不利落，他总会替我说话，夸我乖巧懂事听话，夸我学习好。
夸我，
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怒火直充大脑，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回去：“我才不要结婚！你别想收我彩礼！”
舅舅气急败坏，表姐哈哈笑着拧动了闸门。
破旧的小电动车把哭爹喊娘的妈妈舅舅两人甩在身后。
03
我缩在表姐身后，心里一阵阵寒意。
“冷吗？”
“冷。”
“饿吗？”
“饿。”
“怕吗？”
“不怕。”
表姐的笑声被吹散在寒风里，电动车突然加速。
就在我以为要逃离的时候，电动车停了下来。
驶离村子的路上堵着两个人。
表弟和我哥。
孟小军面色不善。
“孟小玲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啊。”
表姐答得很快，孟小军没反应过来。
呆了几秒，他才缓过来。
“有病就去治。”
“那你给钱。”
“我凭什么给你？”
“不给就别逼逼。”
表姐的嘴，刀子一样。
“你说你不好好嫁人，一跑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还以为你改邪归正走正道了，爸给你找了那么多男的你一个不见，你不是故意气人吗？”
“是啊。”
孟小军吐鲁半天吐出一句：“那你不孝顺。”
“那咋啦？”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哥哥阴沉地盯着我。
“张梦梦，你也不听话了？”
听话，什么叫听话呢？
乖乖嫁人就是听话吗？
多要彩礼就是听话吗？
任凭一个陌生男人被塞进被窝还要不吵不闹就是听话吗？
也许是风太大了，他的脸被吹得面目狰狞。
也许是风太猛，吹掉了他的面具，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我原以为，他一直很疼我。
会给我带糖果吃，会在我被妈妈骂的时候替我求情，会在我摔碎了碗时替我挡下妈妈的树枝，会怕我冬天洗衣服冻手给我买皮手套。
狂风扑倒脸上，我打了个激灵。
凭什么该我洗碗？
凭什么该我做饭？
凭什么该我洗衣服？
他也吃饭了，他也用碗筷了，他也穿衣服了，就他的衣服汗臭味最重。
为什么他不自己洗？
他没有手吗？
离了我他就不吃饭了吗？
我清醒了，我悟了。
所谓的听话，就是让我认命。
我不认命。
“张健民，你也不听话了吗？”
我的反问让他一愣。
04
“你胡说什么呢？”他下意识皱紧眉头，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表姐却赞赏地看着我。
“梦梦长大啦，好事儿。”
“坐稳啦！”
她拧动车把，电动车猛地加速朝前冲去。
“撞人了撞人了！”
我大叫着，心里咚咚直跳。
他们两个没让。
“他们会让的。”
表姐说得随意，埋头往前冲。
近了近了。
在孟小军的惊慌的喊叫声中，俩人狼狈躲开。
“孟小玲你就是个疯子！”
回答他的是表姐痛快的笑声。
“你怎么知道他俩会让？”
等到他们两个的身影变成两个小黑点，我才缓过劲问。
“就他俩个怂蛋，惜命着呢。”
“我们去哪？”
表姐的话在风里飞舞：“去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我有些害怕。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印象中，这都是不干正事的混混来的地方。
表姐熟门熟路地敲了敲大厅的大理石台面。
“什么事？”
“报警。”她把我拉上前，“我表妹被强奸了。”
她就这么说出来，警察的眼光一下变了，周围的人也都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些目光让我如芒在背，头越来越低。
“这边来。”
周围人的议论争先巩后钻进耳朵里。
“你看她看着清纯没想到勾引男人。”
“年纪不大倒是个骚的。”
“正经女孩谁披头散发的。”
我停住脚步。
表姐问我怎么了。
眼泪涌上眼眶，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干什么呢！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我震惊地抬起头。
表姐叉腰大骂。
“一个个白长了眼睛嘴巴，你嘴巴这么损小心长痔疮。”
她骂得痛痛快快，毫不扭捏，毫不胆小。
像女将军，人挡杀人，鬼挡杀鬼。
我迈开腿，跟在她后面进了办公室。
一个女警察接待了我们。
她好像和表姐很熟的样子。
“你妹咋了？”
表姐给我捂紧了领口：“跟我一样。”
女警察立刻明白了。
她温柔地安抚了我几句，然后带我去医院。
我迷迷糊糊跟着她，问什么答什么。
一路上她都在鼓励我，夸我勇敢。
检查结果出来后，她很高兴。
“强奸未遂，太好了。”
表姐也很高兴。
女警察啐了一口：“呸！那也是猥亵，还是要抓他。”
“有证据吗？”她问道。
不好！
我求助地看向表姐。
05
表姐向我抛了个媚眼：“我偷偷录像了。”
心安了。
提交完证据后，女警察要去家里走一趟。
表姐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面前的两个人眼神坚定，给了我勇气。
“去！”
伤害我的人，我要自己面对。
警车里安安静静，只有表姐口香糖泡泡破掉的声音。
我看着表姐冷淡的侧脸，想起了那句话。
【跟我一样。】
难道表姐也？
我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这个村子到底还有多少被藏起来的罪恶。
警车开到村子里后，立刻有人打开门窗看热闹。
我下意识把自己藏起来，表姐却开开心心和他们打招呼。
虽然没有人欢迎她。
女警察叫叶红枣，她看着表姐也觉得好玩。
“你这么高兴啊？他们见你可不高兴，你爸你姑，还有你那个弟，搞不好又是一场恶仗。”
表姐一点不怕，扬言他们敢动手她就敢往地下一躺碰瓷。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不怕不怕。”
叶红枣玩笑了几句，车就到家了。
哥哥正蹲在门口，和舅舅表弟抽烟，地下密密麻麻扔了不少烟头。
“张梦梦，你出息了啊。”
我颤着腿瞪回去，学着表姐的样子回嘴：“那咋啦？”
他扔下烟就要冲过来。
我不自觉后退两步。
“干什么！”
叶红枣挡在我和表姐面前，另一名男警察姓王，他呵斥让哥哥停下。
哥哥看了眼王警官，悻悻地停住了动作。
“塞进张梦梦被窝里的男人呢？叫他出来。”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别跟我耍心眼。”叶红枣无论怎么问，他们三个都说不知道。
“梦梦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连忙否认自己没有。
“那你就是说谎。”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名声不要了？”
鼻子一酸，我委屈地流下眼泪。
06
“关你什么事？一个外姓人管我们家事干什么？我锁男人进我闺女屋咋了？那是我闺女！你一个嫁不出去的东西在外面混那么多年谁知道你身上多脏！”
妈妈的声音从表姐的手机里放出来，他们三个人脸色俱是一变。
舅舅推脱让我们去找我妈，他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秒，他的声音也放了出来。
表姐笑嘻嘻地问他还有什么意见。
舅舅破口大骂。
“胳膊肘往外拐的贱皮子，害自己亲爹倒是厉害，钱没往家里带一个子。”
“你这是坏了你妹的姻缘！”
叶红枣喝道：“什么姻缘，你这是犯罪！”
舅舅看吼他的是女警察，丝毫不怵，骂骂咧咧像个泼皮无赖。
同行的还有两个警察，叶红枣让把舅舅几人都带走。
舅舅这才慌了。
“你一个女的怎么敢带我？警察打人了！”
喊着就要往地上躺。
叶红枣抓着衣领一下给他提溜起来，扔到了警车上。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都是年轻人应该懂法吧。”
哥哥恨恨看着我，张口说道：“都是我妈我舅提的，我没参与。”
表姐夸他是大孝子，他脸色更不好看了。
去到那个陌生男人家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打游戏。
黄黄绿绿的界面上都是不堪入目的图片。
“我什么也没做啊，就是在被窝里睡了一觉，这也要抓我？”
他试图和我套近乎：“你看我也没碰你，我要是那种坏人早就玩你了是不？”
我直犯恶心。
被带走时他嗷嗷叫唤，他爸妈百般阻拦，甚至威胁要喝农药。
“给。”表姐十分乐于助人。
“咋啦？不爱喝？那我给你换个口味。”
趁他愣神之际，叶红枣架着男人就走。
审讯室里，每个人都在说自己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