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夜饭那天，我看着自己准备了六个小时的菜肴，满心欢喜地打电话给沈高泽：
「今天过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语气焦急：「等下。」
可我等啊等，等到了十二点。
沈高泽从外面风尘仆仆推着个行李箱进门，后面跟着一个女人：「这是我的秘书，乔伊婷，她今年来我们家一起过年。」
我不可置信地发出质问：「让一个女人来我们家过年，你觉得合适吗？」
他皱了皱眉，「她是我下属。」
心死不过一瞬间，我想我做出决定了。
1.
我正在厨房第七遍热饭桌上的菜肴的时候，沈高泽从外面回来了。
「你回来……」我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的瞬间僵在原地。
沈高泽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弯下腰从鞋柜里给乔伊婷找家居鞋，嘴里还不忘叮嘱：
「你快点把外套脱下来，衣服都湿了，别着凉了，你身子骨那么差。」
我不受控地搓了搓自己下午做菜时烫伤的痕迹。
嗯，还是很疼。
乔伊婷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在沈高泽的通话记录里，在微信的置顶，在社交软件的关注列表。
几个小时前打电话给他，他说等会回来的时候，我内心还抱着一点希翼，沈高泽是在加班处理公司的事务。
然而现实是他正在路上接乔伊婷来我们家过年。
沈高泽像是才看到我一样，随口解释了一句：
「伊婷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爸妈出去旅游买不到车票回来。」
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所以，你把她接来我们家过年，你觉得一个女人来我们家过年合适吗？」
沈高泽皱了皱眉：「她是我下属，有什么不合适的？」
要是以前，我会和沈高泽发脾气要他哄我。
但现在，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有点累。
我指着乔伊婷：「今天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沈高泽眉间瞬间布满了不悦之色，「你不能大方一点，体谅一下我的工作吗？」
「行，我走！」我生怕自己多待一秒，眼睛里的泪花就会落下来。
在关门的那瞬间，我听到乔伊婷用着甜腻的声音问他：「沈哥，怎么办？嫂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沈高泽说：「没事，不用管她，我们先吃。」
2.
真等出来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冲动了，穿着个拖鞋，连外套都没拿，冻的我瑟瑟发抖。
好在我有钱，附近的酒店被预订满了，我在某团上找了个酒店，打了辆车。
今天叫车的人太多，我冷的蹲在路边抱着手臂，手指时不时地点亮屏幕。
满城烟花，我跟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似的，蹲在路边哭出了声。
沈高泽的电话没有等到，我倒是等来了我妈的电话：
「媛媛啊，你今天年夜饭吃了什么啊，新年快乐，天天快乐啊，我和你爸在看春晚呢。」
今天过年，我不想和他们说不愉快的事情，让他们担心，努力忍住眼泪。
「妈，新年快乐啊。」
「我明天回去给你和爸拜年。」
「媛媛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闷闷的，感冒了吗？今年太冷了，你穿多点衣服再出门知道吧。」隔着屏幕，我妈都能听出我的不对劲，
「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打的车终于来了，到了酒店的第一件事情我直冲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我像往常一样刷帖子，看到有个人准备的年夜饭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正想评论她好巧啊，却在翻到第二张照片的时候愣住了。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指节修长，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和沈高泽在一起六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手。
当初我还打趣过他，说他的手很好看，可以去做手模发家了。
此时这双手正在帮别的女人剥虾。
我也很喜欢吃虾，婚前沈高泽和我求婚的时候说过，以后只会帮我一个人剥虾，现在只不过过了两年而已。
说的人不走心，听的人却当真了。
果然，男人的承诺一文不值。
我懊恼的坐在床上，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把自己做好的饭菜都倒进垃圾桶里，让他们吃西北风去。
这个名为【可爱小白兔】的网友关注我很久了，我从未想过这是乔伊婷，她一直在窥探我的生活。
我从第一条翻到最后一条，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
她的相册中处处都有沈高泽的痕迹。
两个人一起去出差，她出租屋漏水了，沈高泽帮他修水龙头，感冒咳嗽了沈高泽照顾她。
我的视线停留在八月十五号，那天是我的生日。
沈高泽前一天许诺我，晚上回来陪我一起过生日，我高兴不已，再加上我本来就是喜欢仪式感的人，从早上就开始布置气球、订蛋糕、在网上搜索生日拍照姿势。
结果那天晚上沈高泽打电话和我说：「公司有点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先睡。」
第二天回来又像赎罪似的，拿着一件手镯在我面前晃悠，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当时拿着手镯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还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让他工作不要太辛苦了。
现在想想，我是真傻子。
他那天公司哪里是有点事，分明是乔伊婷大姨妈来了，想吃港西店的小蛋糕，他彻夜去排队了。
这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起来枕头上还有未干的泪渍。
我快速的把自己收拾干净，准备回家拿上我给妈妈买的金首饰，回去看她和我爸。
至于沈高泽，我也不想管了。
年后民政局上班，我会和他离婚。
等我回到家里，我的眼神在扫过乔伊婷身上睡衣的时候暗了暗，那是我的。
我以前和沈高泽说过，除了家人，我不喜欢其他人用我的东西，更不能接受穿我的衣服。
可我还是没说什么，上楼拿上金首饰就要离开。
沈高泽拦住我，「你现在还要去哪？一个晚上没回来。」
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我回不回来重要吗？我要去给我爸妈拜年，让开。」
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在我爸妈家待到年后，给他们两个腾出空间，眼不见心不烦。
「大年初一，你拜什么年？谁家新年当天回娘家拜年的？」沈高泽语气不耐。
「我想回去就回去，管它是不是新年。」
沈高泽见我执意要回去，松了口：「行，你不要生气了，我陪你回去。」
不等我同意，他利索地拿上车钥匙跟在我身后，同行的还有乔伊婷。
她佯装一脸天真地样子：「嫂子，我还没去过乡下玩，想去体验体验乡下生活。」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打开副驾驶的门。
不过下一秒，我如遭雷击。
副驾驶上换上了新的粉色坐垫，还有星黛露的玩偶，一堆零食和饮料，上面甚至还放了两个人的合照，完全消灭了我存在的痕迹。
我垂下眼，刚要坐进去。
沈高泽急匆匆地过来把我扯开。
「媛媛，要不你坐在后面吧？伊婷晕车，坐前面会好一点。」
我没有争辩，直接打开后座门坐了上去。
乔伊婷也不客气，「谢谢嫂子啊。」
「沈哥，你也真是的，我是晕车，但你也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我坐后面也没事。」
沈高泽见我神色平静，松了一口气，大概是觉得我懂事了，没有和以前一样，在外面不给他面子吧。
「没事，这点小事，她不会介意的。
「你的晕车贴在抽屉里，你记得贴上，还要六个小时才到。」
过了一会儿，他看我太平静了，有点奇怪地试探道：「媛媛，这里有零食，你要吃什么？」
「不想吃，你们吃吧。」我的语气淡淡的，无悲也无喜。
有时候他们问我几句，我也一一回答。
全程都没有冷过脸。
到了高速公路服务站，沈高泽停下来休息，我也顺便去上厕所。
排队的人很多，可能是月经快要来了，我腹部隐隐作痛。
等我洗完手，刚出来，就看到沈高泽一脸焦急的上车，插上钥匙点火启动。
我小跑着过去，结果他唰的一下踩油门从我的身边开了过去。
「沈高泽！」我站在身后喊他，可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整个人站在原地傻眼了。
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沈高泽，你发什么疯啊？我还没上车呢。」
隔着屏幕，都能听出来沈高泽语气难掩不住的担心：
「你在那等我，我等会就回来，伊婷肚子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3.
天边乌云滚滚，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我转身跑回服务站里躲雨，路上摔了一跤，成了个落汤鸡。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沈高泽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会在备忘录里记下我的生理期时间，我从下车就一直捂着腹部，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无非是觉得我没有乔伊婷那么脆弱，可以自己扛过去，所以被耽误一会儿也没事。
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我坐在那里不停地打喷嚏，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件外套。
我抬起头，那位陌生的女生笑着对我说：
「这件衣服我很少穿，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先穿上吧，不要着凉了。」
「谢谢。」我声音哽咽。
陌生人带来的温暖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等他？
这些年我等的已经够多了，等他创业成功，等他回家，等他给我过生日，等他兑现自己的承诺带我去旅游，每天都在等他。
我打了报警电话，点了一碗热面，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想。
我已经想通了。
只要再过几天，我和他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了他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不值得。
警察很快就来了，他们询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把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他们，没有哭，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真是……」年轻的警察忍不住刚要吐槽两句，被同伴扯了扯衣袖，他看了我一眼，反应过来，「我们送你下高速吧。」
警察把我送下了高速，我辗转几趟车才回到家。
我爸妈早早地在院子门口等着了，看到我一个人回来，奇怪道：「高泽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我心想着沈高泽还在医院照顾乔伊婷，应该不会过来了，也不想再说关于他的话题，扫兴。
「没有。」
「行啦，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肚子都饿了，我爸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我看他们还要问我，连忙叉开话题。
直到晚上八点，手机终于响起沈高泽的电话。
我看了一眼，挂断。
美滋滋地翘起腿坐在沙发上磕瓜子，听我爸妈又说谁家又生了个闺女啊，谁家的二狗子走路又摔在水沟里了。
沈高泽打不通我的电话，打我家里的，我妈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我，压低声音：「在的，媛媛到家了，哦，好，好的。」
不到一个小时，沈高泽开着那辆引人注目的劳斯莱斯过来了。
我爸妈迎上去，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谁不喜欢女婿来拜年呢。
可他们在看到车上下来的乔伊婷时愣住了，看向沈高泽：「这是？」
哪知沈高泽直接越过他们，脸色阴沉，见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媛媛，你太过分了，一点小事非得这么闹吗？
「我让你在那等我，你为什么不等？」
我觉得好笑。
「沈高泽，我为什么要等你啊？你把我扔在服务区，送别的女人去医院，还要我等你？」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