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后第一个春节，我便跟许晗胜吵得不可开交。
他说婚后去婆家过年是传统，我若不去便是不孝，是要他们老许家成为笑话。
我说婚前就约定好的各回各家，他若不肯便是不守承诺，是要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我们俩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
三天后，许晗胜突然改口了。
“老婆，你说得对，我不该强求你的。还是按照原计划，我自己回老家，你去陪岳父岳母。”
我微笑着应下，当晚便看到了他微信里的相亲信息。
“爸妈，改计划了，今年我带你们去我婆婆家过年。”
给爸妈打完电话，我挑出一件大红色连衣裙，准备盛装打扮送我老公去相亲。
1
“林佳，你看看谁家儿媳妇过年不是去婆家过，别人都愿意去，怎么就你不愿意？”
“结婚第一年你就这么不给我们家脸面，让亲戚邻居怎么看我爸妈？”
许晗胜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一脸指责，仿佛我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大过年的不想跟他争吵，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咱们结婚之前不就说好了吗？我不要彩礼，不要三金，不要婚宴，婚房我们自己攒钱买，过年各回各家陪伴自己的父母。”
“怎么现在结完婚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许晗胜被我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顿了好几秒之后冷笑一声。
“林佳，想不到你是这么物质的女孩！你现在是嫌我们家不给你彩礼所以找后账是吧？拿不回家过年威胁我？”
“你别忘了，当初没彩礼，没三金是你同意的，不举办婚宴也是你答应了的，现在你拿这来说事，你就是胡搅蛮缠！”
“还有，什么叫陪伴自己的父母？我爸妈不是你的父母吗？说白了你还是拿我爸妈当外人！”
我瞠目结舌，震惊于他的无耻和倒打一耙。认识这么久倒像是第一次真的认识他。
“行，你说我找后账那就找后账吧。那就麻烦你们把彩礼、三金、婚宴和婚房补上吧，补上了我就陪你回家过年。”
以我对许家的了解，他们婚前都不愿意掏钱出来的东西，婚后就更不可能了。
原本我以为，公婆是公婆，许晗胜是许晗胜，只要我们隔得远，少来往，不会对我们的小家庭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我低估了家庭教育的力量。歪瓜地里也只能结出裂枣。
我戳中了他的痛处，许晗胜立即炸了，“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自从结婚以来，你不孝顺公婆，不肯备孕生孩子，连点破家务都要我跟你一起做，你还好意思提钱？”
我抬眼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挑选的男人，满心失望。结婚不到半年，他就暴露本性了。
可我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想走传统习俗那一套，那就按照传统婚礼来办，三书六聘，大摆宴席一样都别少。想按照两头婚不给彩礼，那就别事后道德绑架。”
“生育风险是我承担，什么时候生孩子以我的意志为准。至于家务，我们俩都上班，我不靠你养，你分担一半的家庭开支和家务有什么不对？”
许晗胜愈加暴走，额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我都怀疑他想动手了。
“谁家媳妇不伺候自己老公，就你特殊？就你上班？”
“上了几天大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整天就知道拿着独立女性那一套说事，那么独立你结什么婚！”
“我告诉你，在我们老许家，就是夫为妻纲！你就必须给我传宗接代！你不仅得生，还必须得生出男娃为止，否则别怪我休了你！”
他将桌上的情侣水杯扫落在地，气哄哄地摔门离开，只余一地碎裂的瓷片。
一如我们现在的感情。
2
许晗胜三天没回家。以此作为对我的惩罚。
这在我们恋爱的两年里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结婚前，他温柔、体贴、大方、理性，几乎满足我所有的择偶标准。当然，除了家境。
在彼时的我眼里，家境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我认为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家境好坏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现在看来，真是愚蠢。
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开始重新审视许晗胜这个人，也重新考虑我们的婚姻。
“老婆。”
我思绪纷杂，许晗胜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他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玫瑰，提着我最爱吃的草莓蛋糕，脸上带了丝讨好的笑。
“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他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声音轻柔，“前几天我妈身体不舒服，说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去过年，我一时着急才情绪失控了。抱歉，吓到你了吧？”
“是我口不择言了，原谅我一次好吗？”
温柔的语气，充满爱意的目光，这才是从前我认识的他。
可不知怎的，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我的后背就一阵发冷，汗毛竖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抽出手，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没事，我去把花插上。”
如果他之前都是装的，那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晚上，我在许晗胜的牛奶里放了些助眠的药。等到他熟睡，我轻手轻脚的拿着他的手机去了卫生间。
我没问过他的手机密码，但是偶然撇见过。
680113，是我婆婆的生日。
所有社交软件都没有异常，转账记录也没有。但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我用网上教的方法找到了隐藏的对话框。
一个名叫“可爱嘟嘟”的对话弹了出来。
可爱的卡通头像，软萌俏皮的语气，不是许晗胜喜欢的类型，但他跟这个女孩聊得火热。
我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结果令我遍体生寒。
这竟然是我那好婆婆介绍给许晗胜的相亲对象！
3
不过聊了几天，许晗胜就已经亲热的喊对方“宝贝”了。
俩人你来我往，俨然一副热恋中的小情侣模样，倒是我这个原配碍事了。
他们刚刚约定好，大年三十一起跨年。
许晗胜的原话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更何况我宝贝这么漂亮，自然要早点见见我的家人了。”
我想了想，既然还没离婚，那我也算是许晗胜的家人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缺席呢？
这个点爸妈那边正好是早上，我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爸，妈，今年情况有变，我带你们换个地方跨年。”
“哦，对了，把我表舅家那个远房表弟也带上，我之前答应过他要送他礼物的。”
挂断电话，我从衣柜里找出了前段时间买好的大红色新年战袍。
喜庆！好看！
穿着它参加许晗胜的相亲宴正正好！
第二天，许晗胜心情很好，嘘寒问暖，还特意关心我有没有买好回美国的机票。
“过年机票不好买，你还是得早点买。”
“结婚第一年回娘家，你空着手回去也不好。我原本想买些咱国内的特产，但是一想到行李有限重，你一个人也不好拿，所以就只买了一个小礼物，聊表心意。”
我看着许晗胜递过来的东西，粗糙烂制的礼盒上歪歪扭扭的贴了个蝴蝶结，打开里面是一枚我们当地景区的钥匙扣。
这玩意儿卖二十都算是宰客了。
“果然是小礼物，难为你费心了。”
我将礼盒扔回去，“我爸妈用不上这东西，还是拿回去给婆婆吧。”
许晗胜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却在开口时硬生生换了温和的口吻。
“这是我爬山的时候买的，有保平安的作用，我想着爸妈什么也不缺，送平安是最能代表我心意的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们抽空再去买个别的。”
我笑着摆摆手，“不用，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这时候可不适合撕破脸，不然后边的戏还怎么唱呢。
4
腊月二十八，许晗胜一大早就开车回了老家。
走的时候心情相当不错，嘴里哼着《今天你要嫁给我》。
我挥手与他告别，火速将自己的东西从房子里搬走，下午便坐飞机到了公婆家所在的C市。
晚上，我从机场接到了一脸懵逼的爸妈和表弟。
“丫头，不是说好回去陪我们的吗，怎么还把我们拽你婆家来了。”
“就是，我可不想大过年的看你公公婆婆那两张丧气脸。”
“我可还记得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们怎么委屈你的，就算是见面了也别指望我给他们好脸色！”
我乖顺的点点头，凑过去小声道，“自然是有场大戏需要您二位压阵顺便做个见证。”
“对了，还有表弟，明天可能需要你大展拳脚，今晚表姐带你去好好搓一顿。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跨年！”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有种不祥的预感。
腊月二十九，我摩拳擦掌给自己上了个全妆，套上早就准备好的战袍，带上爸妈和表弟直奔餐厅。
全家福大酒店，许晗胜提前订的，“团圆”包间。
听这名字就知道是费了心思了，他要不是我老公，我都要夸一句真好磕、真体贴。
我领着爸妈和表弟进了隔壁的“阖家”包间，大手一挥点了不少特色菜。
C市靠海，什么红烧鲍鱼、白灼大虾、香辣蟹都是有名的菜品，但我来过许家这么多次，吃过的特色菜只有水煮白菜、清炒油菜、凉拌土豆丝。
我婆婆美其名曰，多吃蔬菜健康！
吃饱喝足，走廊传来我婆婆爽朗的笑声。
“嘟嘟啊，阿姨一见到你就喜欢的不得了，你上辈子肯定是阿姨的亲闺女！”
我公公笑呵呵的附和，“不用上辈子，这辈子这不就成了咱家的闺女了，都说儿媳妇胜似亲闺女，嘟嘟可比女儿贴心多了。”
我扒在门缝上，看到许晗胜牵着的女生一脸娇羞，扎着高马尾，年轻可爱跟我完全不是同一款。俩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恩爱非常。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包间，我一转头看到了满脸怒容的爸妈和已经准备动手的表弟。
“看老子不打断这小畜生的腿！”
我赶忙伸手拦住。
“爸、妈、小俊，冷静，冷静。”
“容我先去会会他们，一会听我指挥，咱们摔杯为号。”
5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许晗胜正握着女生的手许诺呢。众人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瞪得堪比铜铃，好似活见了鬼。
“哟，我是不是来晚了？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车。”
我一屁股坐在女生另一边的位子上，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女生。
女孩子露出微笑跟我打招呼，“姐姐你好，我叫钱度，大家都叫我嘟嘟。姐姐可真漂亮，请问您是许哥哥的亲戚吗？”
我婆婆反应过来立马截断我的话，“是！她是我们家的亲戚！本来没邀请她的，没想到她会来。”
说完，她警告似的瞪着我，趁钱度没看见的时候以口型无声威胁。
“你敢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呵，我可真是太怕了。
我亲热的牵起钱度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咱俩呀，得以姐妹相称。今儿你见家长，少了我哪成？”
我公公婆婆微微松了口气，许晗胜则面露祈求的示意我看手机。
微信对话框里，“老婆，我事先不知情，不过为了爸妈的颜面，你就当今天配合演出戏行吗？事后我一定给你赔礼道歉。”
我冲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我拉着钱度的手继续热聊。
“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咱三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虽然我当初一没彩礼二没三金，也没有婚宴婚房的，但你的肯定少不了。他们要是不出，姐姐我来出！”
钱度搞不清楚状况，只抓住了最后一句重点。乐呵呵的搂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姐姐。”
许晗胜的脸色越来越白，明明空调开的不高，脸上的汗却不停地往下滴。
我体贴的抬手越过钱度帮他擦了擦，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客气什么，毕竟姐姐当初吃过的苦，肯定不希望妹妹再吃了。”
钱度心疼的望着我，眼圈红红的，“姐姐的婆家这么抠门恶毒吗？连彩礼和婚宴都不给？这样的婆家就是火坑啊，姐姐还是早点跑才是。”
我婆婆喝茶的手一抖，茶水烫的她面皮直抽抽。
我忍住嘴边的笑，叹了口气。
“唉！谁让我恋爱脑呢，舍不得我老公呗。虽然他又穷又抠还劈腿，但我爱他啊。不过没关系，以后姐姐会护着你，不让他欺负你的。”
“毕竟姐姐还指望你帮忙一起传宗接代呢，晗胜可是说了，不生出男孩决不罢休，以后有你一起分担，我肩上的担子就轻多了！”
钱度再蠢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珠子在我和许晗胜之间来回瞟，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姐姐，你什么意思？你跟许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许晗胜猛地一下站起来，扯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拉。
“林佳，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你胡闹前好歹看看场合！”
我用力推了许晗胜一把，躲在钱度身后扯开嗓子大喊。
“你要这么说话我就不乐意了，什么场合？不就是你纳妾的场合吗？”
“这要搁古代，夫君纳妾那是先要正妻同意的。这宴席我要是不来你的小情人可怎么名正言顺的进家门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