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我今天收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邀约。
往常和我基本上没有私下交流的公公竟然约我出去吃午饭。
我公公这个人平时话不多，别说我了，和我婆婆交流都很少。
我想了想，还是赴约了，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只是等我到了约定的地方，却看到公公和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但保养还算不错的阿姨在一块，他们坐在桌子的一侧，另一侧空着，显然是在等我。
“爸，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说着，我看向他旁边那位阿姨，想着可能这位阿姨找我有事。
这样想是因为我是做保险的，经常有熟人找我咨询业务。
没想到我公公拳抵着唇轻咳一声，无端的有些心虚，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说道：“先喝点水吧，一会我们吃着谈。”
菜刚上全，我余光瞥见对面阿姨的胳膊肘碰了碰公公，两人对视一眼。
“那个，康云啊，我有点事跟你说一声。”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您说。”
“以后这就是你婆婆了，你今天改个口吧。”
“我叫你小康可以吗？”这个阿姨温温和和开口，声音那叫一个和风细雨，“小康，你尽管放心，只要你愿意改口，我会把改口费给你补上的，一辆车怎么样？”
我心里暗暗吃惊，这位阿姨口气这么大，来头不小嘛。
我自己都不知道就改个口能这么值钱。
不过问题不在改不改口，而是我婆婆还健在，公司里原本带着准备中午吃的盒饭还是我婆婆给我做的。
那现在这两人是在闹哪样？
看着对面两人急切的目光，我露出一个微笑，对着公公问：“爸，这事儿有点突然，我妈怎么说？”
没想到公公一下冷下脸，旁边阿姨也没了笑容，假装没听见一般继续吃菜。
“别跟我提那个老女人，我根本就不爱她！”
我们都静下来后公公突然大喊一声，引得餐厅里的人纷纷往我们这边看。
“您先不要激动，这样，爸，我公司下午还有事，要不我就先走了，至于改口的事，我认为不该这么草率。”
说完，我没理会那两个人，自己离开。
一出了餐厅门我就给丈夫汪乐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老婆？”
“嗯老公是我，我问你个事，爸是不是有外遇了？”
汪乐反应了一下。
“哦，你说兰姨啊，她是爸的初恋，你已经见过她了吗？”
2
我更不明白了，汪乐不是婆婆的亲儿子吗？
为什么说起一个外人，能这么平静。
“什么意思？你已经见过那位兰姨了？”
汪乐嗯了声，毫不在意道：“我已经改口了，改口费是一辆车保时捷，就现在，我在4s店提车呢。”
“不是，汪乐，你改口了是什么意思？你改口了吗怎么办？”
我猛地顿住脚，真的有些生气了。
“老婆你别急，我知道你跟妈关系好，我肯定不能背叛咱妈啊，你知道我纯看中那辆车，只要车写了我的名，以后怎么说，主动权不还是在我们这边吗？”
以前就知道汪乐有些自私，有些小聪明，结婚这些年以来，有我按着也没让他闹出更严重的事来。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功劳，没想到，没闹出事原来是因为诱惑不够大啊。
只需要一辆保时捷，就能让他改口叫别人妈。
“汪乐，车不能要，只要爸和妈还有一天没离婚，那我们也不能改口叫别人妈，尤其是你，那是你亲妈，你得站在她背后支持她。”
汪乐那边顿了顿，呼吸声有些重。
我知道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
“好了，不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挂电话后，我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事告诉我婆婆，号都拨出去了，想了想又停下。
不行，我就知道那个兰姨是公公的初恋，仨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还没弄明白，万一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影响了老两口的感情反而不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晚上回家之后公公见我也没什么异常，就跟白天那事儿没发生似的。
汪乐也跟平常一样，甚至还更开心了。
一见他这样我就明白，车是绝对没有、也绝不可能还回去的。
反倒是婆婆，大热天一直从厨房里闷着忙活晚饭，一道道菜端上餐桌，上什么公公和汪乐两人就吃什么。
但别说进厨房帮忙了，就是端菜两人都不带伸伸手的。
我进了厨房：“妈，我帮您。”
婆婆一见我就笑开了：“云云，你不用动手，我这里马上做完了。”
我心里不好受，总觉得瞒着她像是背叛了她。
一整个晚上就在我的纠结中度过，压根就没睡好。
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路上出意外了。
就在公司楼下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刮了下，崴了脚。
当时脚腕就肿得老高，好在那位车主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给汪乐打电话，他挂了，我发消息说崴了脚在医院，他回说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让我自己处理。
没办法，我只能给婆婆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婆婆火急火燎赶来，头发凌乱，有一只鞋的鞋带还开了。
“怎么样云云？怎么撞着了？严重吗？是不是很疼啊？”
说实话，我看着婆婆这么着急的样子，有些想哭。
果然人在脆弱的时候格外敏感。
“妈，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没那么疼的。”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婆婆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眼中溢满心疼。
“你这孩子，净让人担心。”
“对了，汪乐呢，你没告诉他？”
“告诉了，他说在开会，让我自己处理。”
婆婆不说话了，拿出手机要给汪乐打电话。
我连忙制止。
说道：“妈，别给他打电话，我想问您一件事儿。”
“嗯你说。”
“您知道爸的初恋吗？好像叫什么兰姨。”
没想到我说完这句话，婆婆的脸却瞬间苍白，眼神中闪烁着无助。
3
“兰蕊。”她喃喃道。
原来那位阿姨叫兰蕊。
我还是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
“妈，昨天中午爸和那位兰姨叫我出去吃饭了，爸让我改口叫兰姨妈。”
“兰蕊回来了。”
我见婆婆状态不对，用力握住她的手：“妈，没事，我还在，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她看了看我，突然抱住我崩溃大哭。
“云云，妈这些年，过得苦啊！”
这一天，在医院里，我了解了过去的婆婆，于是更加心疼她。
也了解了过去的公公，于是开始厌恶他。
那位兰蕊阿姨，的确是公公汪礼庆的初恋，他们两个是插队时的知青同学。
两人做知青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当时觉得能一起过一辈子，但回城之后，环境不像在农村那样简单，两人的矛盾也渐渐加剧。
后来，汪礼庆就和一个海归女医生在一起了。
但那位女医生志向远大，不拘泥于情情爱爱。
很快就继续出国求学了。
再后来，汪礼庆就经家里人介绍认识了我婆婆解香，两人刚认识几天，汪礼庆就跟婆婆求婚了。
但婚后不久，兰蕊就找到了婆婆，求她把汪礼庆还给她。
婆婆自然不愿，那时她肚子里已经怀了汪乐。
就在那时，是汪礼庆第一次背叛。
被婆婆抓包了。
“这么多年，他和兰蕊藕断丝连，隔一段时间就得见一面，我都知道的。不光他，我们身边的朋友，家人，基本上都知道兰蕊的存在。”
婆婆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为什么不离婚呢？”我轻声问。
婆婆茫然了一瞬，又道：“乐乐小时候，他说孩子太小，不好让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孩子大了，他说父母离异的孩子不好找对象。就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我冷笑一声：“他倒享上齐人之福了。”
“妈，您想离婚吗？”
我认真地问婆婆。
她想了想，又看了看我，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相信她说的这是实话。
这么多年，她或许已经被汪礼庆折磨得失去了自己，遇到事根本没有自己的主张。
但我从婆婆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窥探到真正的她或许不是现在这样，而是一个果敢坚毅的女性。
她不应该被困在一个渣男身边，蹉跎一辈子。
但不管她做什么选择，我都应该尊重。
“妈，好好想想，您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她瘪瘪嘴，脸颊又划过两行泪，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会跟他好好谈一次的，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婆婆握起拳头，宣布道。
我俩终于破涕为笑。
4
回家之后，汪礼庆一回家就被婆婆叫回了房间，两人在里面说了很久的话。
期间能听到婆婆压抑着的哭声和汪礼庆的叹息。
一直到晚上他们都没出来过。
第二天一早，婆婆送我上班，路上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已经和汪礼庆谈好了。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云云，我想相信他这最后一次。”
婆婆说着有些腼腆地笑了。
我压下被她这样子逗得翘起的嘴角，八卦地问道：“问题都解决啦？”
她叹了口气：“算是解决了吧。”
我没再问，但心里觉得这事儿估计还没完。
果然，这事儿还有蹊跷。
破绽是从汪乐那里发现的。
他这几天上下班的时候鬼鬼祟祟，以前偶尔还会送我几次，这几天我崴了脚，却更找不到他人了。
他不会还没把保时捷还回去吧？
我暗自揣摩，心里觉得八成被我猜中了。
因为婆婆和汪礼庆把话说开了之后，我也找汪乐谈了一次，他答应把车还回去的。
正好我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跟公司请了一个小时假，在汪乐早上出门之后悄悄跟上了他。
他从我们小区的车库开走了他的大众，开着大众到了隔壁小区，再出来的时候竟然换成了一辆黄色的保时捷！
我一直跟到他上班的地方，发现他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门卫老早就出来站着等着了，等他到了门口，门卫点头哈腰地打开了门。
他们不让出租车进，我就从门口下了车，正好瞧见那门卫待保时捷开走之后朝地上啐了口，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转头看见我，他又笑着问：“请问您找谁？”
我想了想，指着刚刚保时捷消失的方向，怒道：“我找他！路上撞了我一下连车没停就跑了！怎么，开个保时捷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他是哪个部门的？我要找他们领导！”
见我大声嚷嚷起来，门卫连忙制止我：“姑娘姑娘你先冷静冷静，你说的这人我知道，我劝你呀，还是自认倒霉吧，这人你可惹不起。”
我纳闷，嫁进汪家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家还有背景呢。
“怎么说？他有背景？”
门卫不屑地撇撇嘴。
“你要是上周来找他啊，不出十分钟，他保准低声下气地出来跟你道歉，可现在不一样咯，人家有后台咯，没见那崭新的保时捷吗，可不便宜。做房地产的兰家知道不？老家族了，他妈就姓兰。”
兰蕊竟然是兰家的人吗？
“哎不对呀，难不成他妈这周才成了姓兰的，之前不姓兰？还有啊，我刚刚看见您挺怕那人的，他做什么了？”
门卫给我搬了一张小马扎，我俩坐下。
“害，有钱人家的事啊，咱们普通人永远也搞不明白，还有啊，我那不是怕他，是有事儿想求他，我侄子这两天找工作，他估计能给安排进去，之前都安排了好几个人了，我就想着给他送点礼，让他把我侄子也安排进去。”
门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里面。
我心一惊，汪乐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这种单位搞暗箱操作，很容易被查的！
我索性跟领导请了一天假，在汪乐单位外面蹲了一天。
中午的时候，就见他领着一群小姑娘，浩浩荡荡开车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小姑娘们笑笑闹闹把他围在中间，这个叫声哥，那个叫声哥，给他叫得飘飘然，买单的表情异常坚定。
他们吃完饭都已经过了上班的点。
他这一周以来，过的就是这种爆发户的日子？
5
晚上回去后，汪乐又变回了往常那种有点老实又有点温吞的性子，完全没了带小姑娘出去吃饭时的风流。
他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我刚要提醒他，却见他直接浑身泡沫地光着出来拿了手机又进去。
哟呵，看来手机里也有猫腻。
这次的澡洗的比往常都久，出来后他讪笑道：“后天公司派我出差，这几天跟人交代工作，有点忙。”
“后天出差？”我问。
他“嗯”了一声。
我：“后天妈生日啊。”
他愣了一下：“是吗。”
“嗯。”
“那就只能麻烦亲爱的老婆帮我跟妈说一声生日快乐了，等回来给你们带礼物哈。”
我心一下凉了。
因为我知道他后天根本不是出差。
而是和兰蕊还有汪礼庆约好了出去旅游。
汪乐只记得把他手机藏好，却忘了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在对方手机上登陆了双方账号。
就在刚刚，他和汪礼庆还有兰蕊三个人的小群聊得热火朝天。
兰蕊和汪礼庆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汪乐一心一意想着去马尔代夫搞个艳遇。
当我看到聊天记录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心如死灰。
第二天，婆婆也得到了汪礼庆在她生日那天要出差的消息。
她有些失落。
笑着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反正生日每年都会过。
我不忍心看她这样，于是给她看了汪乐他们三人小群的聊天记录。
婆婆看完之后十分平静。
“云云，我决定离婚了。”
我欣慰地笑了，紧接着宣布道：“妈，离婚我养您。”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婆婆的离婚之旅并不成功。
汪礼庆和兰蕊太狠了。
他们把婆婆的父母给她留下来的一套老房子霸占了。
原本那套老房子一直在出租，因为婆婆不上班，没有银行卡，租金按月打到汪礼庆的卡上。
但婆婆联系租客提出不续租的时候，租客却回说他们从去年就没再租那套房子了。
原来从去年开始，兰蕊就已经住到了婆婆的那套老房子里。
那汪礼庆三五不时的出差，用手指甲想想都知道他去了哪里。
“云云，这可怎么办？”婆婆六神无主地问我。
自然是该把房子要回来。
不过我还想到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我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银行卡上的余额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已然成真。
6
昨天晚上查汪乐聊天记录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了他竟然有好几次大额转账。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汪礼庆和兰蕊霸占婆婆房子的行为让我起了疑心。
汪乐跟他们联系这么密切，万一他有样学样，把我给架空了呢。
于是我查了银行卡余额。
果然，里面有零有整，还剩下309.79元。
原本，卡里应该还有我从工作以来存下的八十几万个人财产。
可汪乐怎么从我的卡上把钱转走又不被我察觉的呢？
我立刻打电话给线上客服，客服却说的确是用我手机号操作的，并且在将余额转出的时候已经给过消息提示。
我忽然记起手机有一个回收站功能，就是可以把短期内删除的内容放进回收站，一段时间之后，再从回收站彻底删除。
我点进回收站，果然看到里面有几条被人为删除的银行消息，清楚的记录了我银行卡里的钱在何时被转出的。
很好，汪乐竟然能做的这么绝。
婆婆见我脸色不对，关切道：“云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跟她说汪乐把我的钱全部转走了。
婆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越到这种时候，我反倒冷静下来。
我平静地跟婆婆说：“妈，事到如今，我不仅要追回我的钱，我还要和汪乐离婚。”
她怔了怔，反过来抓住我的手，坚定道：“妈知道，妈支持你！”
我拨了汪乐的号码，他第二个电话才接，语气带着些不自然。
“老婆，什么事？”
“汪乐，我银行卡里的钱呢？”
“什么钱？”他支支吾吾，心虚都要掩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