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年过年的时候，谢川都会给亲戚的孩子很多压岁钱。
三个亲哥的七个孩子每人两千。
两个堂哥的五个孩子每人一千。
跟我结婚后，我劝他，钱要花在自己的小家才有意义。
给别人的压岁钱，不用给这么多。
谢川梗着脖子：“我哥哥的孩子，是别人吗？”
结果，二嫂养的狗，三嫂养的猫，也要和孩子一样要压岁钱。
01
我正在准备回婆家过年的礼物，谢川走了过来。
“莹莹，你去银行换两万的新钱。”
“换这么多新钱干什么？”我好奇。
“给压岁钱啊。”
我抬起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哦，我三个哥哥家，七个小孩，每人两千。两个堂哥家，五个小孩，每人一千。这不得准备两万嘛。”谢川解释起来理所当然。
我还没听说过给这么多压岁钱的，又不是大款。
“我们银行卡上，现在就三万，你拿两万给压岁钱，买礼物也得两三千，回去的过路费和油钱至少一千，我们回来花什么？”
刚跟谢川结婚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毕业这么多年，他工资比我高，平时也很节约，怎么存的钱还没我多。
这样一说，才知道，他光是过年的压岁钱，毕业这几年，花出去了十几万。
我得劝劝他：“谢川，我们刚买了房子，每个月的房贷就是一万二，到期就得还。初十那天，就要扣房贷，拿什么扣？咱们不能把钱都花完。卡上总得留点，以后也要存点钱。压岁钱，就少给点吧。”
谢川眼见的生气了，声音陡然提高：“江莹莹，结婚之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做我背后的小女人，以夫为天，大事都让我做主。”
谢川是985的硕士，智商高，人也长得玉树临风，跟这样的人结婚，后代的基因好。
为了早点把他追到手，我当然是挑好的说了。
“国家的事才是大事，压岁钱的事，自然是小事了。”我不屑道。
“莹莹，我是我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当年考上大学，哥哥们帮我很多，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对他们的后代好一点，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多给压岁钱，我爸妈也有面子。村里人说起我来，总说他们有个好儿子。我爸妈能开心很长时间。村里人都知道我混得好，我要是扣扣嗖嗖的，他们怎么说？”
谢川耐心的给我讲起为什么要给这么多压岁钱。
看谢川这么认真，我也正色道：“谢川，你想过吗？过年回来几天，我们就得扣房贷，到时如果卡上钱不够怎么办？”
“到时都发完工资了，怎么可能不够。我们公司发工资，从来没拖过一天。压岁钱的事，你就别管了。”
我知道，有的男人，不吃亏，是长不了记性的。
02
过年那天，家里特别热闹，几个哥哥嫂子和孩子，都在婆婆家。
大哥家的三个孩子，带了个头。
他们齐齐跪下，给我和谢川磕了个头：“祝叔叔和婶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谢川拿出红包，一人给了他们一个。
大嫂喜笑颜开：“你们叔叔给你们这么多的压岁钱，你们可要记得叔叔的好，以后长大了孝顺叔叔。”
谢川听到了，喜得嘴都裂到耳朵上了。
好像几个侄子已经对他多好了似的。
这年头，亲儿子都不见得孝顺，何况是侄子。
大哥说道：“当年你叔叔成绩好，才能在大城市找到好工作。你们要向叔叔学习，有了好成绩，以后才有好生活。”
谢川也附和道：“你们好好学习，记住了吗？”
几个孩子拿到红包，打开看了一下，都齐齐的交给了大嫂。
大嫂收起了红包，每个孩子给了二十块钱的零花钱，让他们自己出去玩。
二哥家的两个孩子，也给我们俩磕头拜年。
谢川递上红包。
两个孩子看了一下他们的妈妈，二嫂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孩子抱起身边的狗，放在地上，按着狗的头到地上，再抬起来。
我很疑惑，不知道什么意思。
谢川也很疑惑。
二哥的儿子说：“叔叔，我们家的狗，我妈妈说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它给你磕头了，你也要给它一个压岁钱红包。”
谢川的脸色一沉，看着二哥和二嫂。
二哥扭过了头。
二嫂依旧微笑着：“是啊谢川，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你也是需要给红包的。”
我憋着笑，快忍不住了。
谢川看着公公婆婆，公公拉着脸，婆婆的表情很是无奈。
二嫂看谢川没动作，直接对着婆婆：“妈——”
婆婆低声开口：“川，你也给它一个红包吧。”
谢川深呼吸了几次，开口道：“我没准备红包。”
二嫂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这还不简单吗，你扫给我就行了。”
谢川的脸黑的能写字。
拿出手机，扫给了二嫂。
二嫂收起手机，拿过两个侄子的红包，装进口袋。
她睨了一下二哥：“你看看你弟弟，在大城市有大房子，以后就是城市人，孩子也是城市人，多好。人也大方，年年都给压岁钱。”
三嫂看到二嫂的操作后，对着两个侄子侄女耳语了几句。
侄子侄女跑出了家。
没一会，他们抱着小猫回来了。
磕头的时候，两人一猫一起磕的。
谢川脸色阴沉着，啥也没说，直接给了两个红包，并扫了2000块钱。
三哥的两个孩子拿完压岁钱，直接给了三哥。
感情他们都把压岁钱当作一份收入了。
三嫂语气夸张：“我们家谢川，就是有本事。人长得好，学历高，弟妹你能找到谢川，也是积攒了多少福气。”
我勾了勾唇：“谢川能找到我，也是福气。要是找到别人，过年能不能回来过，还说不定呢？”
“弟妹，你这样说，我就不同意了。当年追我们谢川的，那可是排成排了。别说不花一分钱娶媳妇，倒贴都很多愿意的。985毕业的研究生，我们周围方圆30里都找不到一个。”
“三嫂，你见识少才没见过，我们公司，985的博士都十几个，更不用说硕士了。在村里不多，大城市一点也不稀罕。”
三嫂看跟我说话占不到便宜，开始给她的儿子说话：“你们叔叔成绩好，娶媳妇都不用花钱。你们好好学习，以后也争取娶媳妇不花钱。”
当年结婚，我没要谢川的彩礼，一起和他供房子，出的首付比他还多，原来被他们说成了谢川有本事，娶媳妇不花钱了。
三嫂的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对我的看轻。
我瞪了一眼谢川，他正沉浸在被人吹捧的幸福中，压根没看我。
03
堂哥堂嫂和几个孩子，是一起来的。
谢川给完压岁钱，他们都喜笑颜开。
新一轮的吹捧和夸赞开始了。
堂嫂夸起了谢川的父母：“叔叔婶子，在咱们村，你们俩是最有福气的，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村里人都羡慕你们呢。”
“当时比谢川学习的好的有好几个，那几个家长都不让孩子继续上学，现在只能在工厂里打螺丝。一年到头挣个幸苦钱，哪比得上谢川。”
另一个堂嫂说：“你看谢川开着这么好的车，这车，咱村也找不到一辆。每次回来，都多有面子。”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车也就一般了，几十万，不算多。主要是房子贵，四百多万呢。”
堂嫂惊得张大了嘴：“四百多万，够在我们这小城买十套房子了。谢川，我知道你有本事，没想到本事这么大，都买四百多万的房子了。我还没见过四百多万的房子什么样呢？啥时候有机会去看看你的房子？”
在赞美声中，谢川再一次飘飘然：“嫂子有机会去海城玩，我给安排。”
“孩子一直说，暑假出去见见市面呢，要不就暑假去吧。”
孩子听说暑假能去海城玩，欢呼雀跃。
谢川从来都不让家里人的话落在地上，当即拍板：“好，那就暑假去，一定让你们好好看看海城。吃住行我一条龙服务。”
两个堂哥也在旁边拱火：“我们真是有个好兄弟，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积来的福气，抽空我们一起喝点？”
“就咱家谢川这个本事，我把认识的人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能比得上他的。等过两年，谢川混得再好点，我看咱家族谱得专门给谢川单开一个。”
这样的话，一般人听听也就罢了，谁知道谢川他爸竟让听进去了，不断的问着堂哥，怎么样才能单开族谱。
并安排谢川，你要不遗余力的向上混，混得足够好。
这样的吹捧，我听着很别扭，就穿上外套，戴上口罩和帽子，出去走走。
村里是新农村，几个村子合伙盖的房子。
相互之间不认识的人也很多。
广场上，妇女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
我偶然听到谢川的名字。
看到谢川的二嫂和几个妇女一块聊天。
装作看套圈，我站在他们旁边，偷偷打开了录音。
“你们可别夸谢川，今年都结婚了，还娶了个城里人，我以为压岁钱也会涨点年，结果还是两千。”谢川二嫂的声音。
“两千也不少了。我们还每人给两千呢。”
“对一般人来说，给两千的压岁钱确实不少，但他是孩子的亲叔啊，他上大学，我们给了那么多的帮助，现在回报我们，也是应该的。他大哥家三个孩子，每年都比我们得到的多。想起来也生气。”
“他收入那么高，房子都四百多万，两千的压岁钱确实不多。”
“就是，两千都给了六七年了，想着今年都结婚了，一个孩子不多说，总得给个三千吧。你不知道，我一打开，还是两千，把我气得。现在物价高，啥不涨，就是压岁钱不涨。”
“你们不知道，越是城里人越小气。”
“村东头的伟子，给他侄子的压岁钱，每人五千。”
“大新娶的新媳妇，给他们家里每个人都发压岁钱，每人六千呢。谢川媳妇没给你们发？”
“没有。”
“这哪行啊。新媳妇第一次来家过年，不发红包说不过去。你们得让孩子给她要。让她知道嫁入谢家就得有这个规矩。”
04
下午的时候，大嫂二嫂三嫂带着孩子同时过来了。
她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但明显心不在焉。
几个人还不时的相互看着。
我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就起身说：“我也出去买点东西，嫂子在这里聊聊天吧。”
二嫂反应最快，我刚站起来就被她按住了肩膀。
“弟妹别着急。”她看了看大嫂和三嫂，“上午孩子们给你和谢川磕头了，按说，新媳妇第一年来家里，孩子要单独给你磕头的。”
大嫂和三嫂附和道：“是的，是要单独磕的。”
我刚一开口“不用了”，几个孩子齐齐的跪了下来。
“祝婶婶新年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洪亮。
要不是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还挺感动呢。
我学着电视里帝王的样子，手一扬：“起来吧。”
孩子站起来，看我没有表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嫂家的女儿小声说：“婶婶，磕头要给压岁钱的。”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说：“对，要给压岁钱。”
我看向谢川，都是他惯的。
“我第一年过来，谢川没给我说这个规矩呢。我给多少合适？”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个嫂子。
二嫂楞了一下，马上脸上带笑：“他婶子，不用多，跟谢川一样多就行。”
我想，如果只要百儿八十的，我就给了，留个体面。
没想到她们把我们的压岁钱当作财路了。
“嫂子，谢川给我说，我第一年在家里过年，哥哥嫂子要给我新年红包呢。到现在了，我还没见上。”
嫂子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我能直接问出来。
二嫂说：“我们这里过年，只给小孩子压岁钱，没有给新媳妇红包的。”
我打量了她们一眼：“嫂子这样说，就不地道了。大新娶的媳妇，家里人每人给了一万的红包。村里都知道，嫂子也听说了吧。”
“压岁钱也罢，红包也好，都是有来有往的，你们给了我，我自然也给你们。如果你们啥也不出，只让我出，也说不过去吧。”
婆婆和谢川被她们压榨惯了，他们一般只会顺着她们，从来没有反抗过。
以为我也是谢川那样的，想从我身上讨便宜。
真是想多了。
我掏出了几张一百的，递给孩子一人一百：“孩子们都给我磕头了，我不给也说不过去，每人一百吧。对了，你们的猫和狗，没有十月怀胎，跟谢川没有血缘关系，我就不给了。”
孩子们收到一百块钱，高兴的跑出去玩了。
等嫂子们出去后，我问婆婆：“那个猫狗怎么回事？”
婆婆有点躲闪，在我逼问下还是说了：“你大哥有三个孩子，二哥和三哥都是两个，去年过年，大哥家都多收了2000的红包，二哥和三哥不满意，这才找来猫狗。”
“他们不想吃亏。”公公也说道。
我看了一眼谢川，谢川有些尴尬。
低声对他说：“你不是说你哥哥都对你很好吗？明显只是想从你身上赚钱而已。”
被人当傻子，还当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