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除夕当天，我因为腰疼做不了饭，想让儿媳搭把手。
不曾想，一直对我很孝顺的儿媳突然变脸。
“哈，我就说，世界上哪里有把儿媳当女儿的婆婆，我才嫁给你儿子一年，你就忍不住暴露真面目！”
儿媳一把掀翻桌子，将热油泼到我身上。
而我的儿子和丈夫，看也不看我一眼。
让我不要矫情。
我心如死灰，默默将起刚到手的500万赔偿款支票塞回口袋，转身离婚。
1
滚烫的热油泼到我身上时。
我因为腰疼，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努力扭转身体，尽量让热油落在衣服上。
可即便如此。
我也没有躲得过去。
屋里有暖气，我穿的单薄，根本抵挡不住热油。
热油透过衣服打在皮肤上。
瞬间在我身上形成水泡。
我发出惨叫。
倒在地上疼的蜷缩起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的儿媳李小倩。
她正举着锅，居高临下的看我。
她手里的手机怼上我的脸。
“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婆婆，没结婚的时候说要把我当做亲女儿对待，但现在刚刚结婚一年，她就让我操持一家老小的团圆饭。还说自己身体难受。”
“怎么难道我没有嫁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不难受吗？一切不过是她的借口，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我面前耍威风立规矩！”
“我才不会惯着她。我要让她看看，现在时代变了。”
李小倩的话充满嘲讽。
我强忍着疼痛，挣扎着开口。
“真的不是，倩倩。”
“我就是从儿媳过来的，怎么可能在做出对儿媳不好的事情。”
“我是真的疼。”
2
我小心翼翼的，想要站起来。
而李小倩用力瞪了我一眼。
她向前两步，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倒在地。
“我呸，找什么借口啊？一家子老小就知道等着吃，还想让我干活，我告诉你做梦去吧，我不但不干，我还要向广大网友揭露你这种行为！”
“你说的倒是好听，还腰疼，怎么一到做饭的时候就腰疼？”
我年纪大，哪里是李小倩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锅。
一下又一下的朝着我起水泡的地方捅过去。
这种疼痛难以忍受。
我面色扭曲的喊出声。
我的儿子韩启和丈夫韩建明都在客厅。
我不奢求他们能说出什么话，只要他们进来阻止一下李小倩就好了。
不曾想我的这番叫喊落在李小倩眼里，更成了我装模作样的证明。
她的动作越发用力。
随着大面积的水泡被捅破。
我彻底倒在地上，因为地板上有水，我连第二次站起来的能力都丧失了。
更别提，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我的腰伤复发。
现在我只感觉整个腰像是被从中间裂开那般疼。
李小倩看着我的样子十分得意。
“我当时还真觉得你是一个好婆婆，没想到现在就原形毕露了。我告诉你，我才不顾及这是不是在过年，你们这里有什么习俗，我是不可能来你们家受苦的。”
我咬着牙，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
3
天地可见，每年的团圆饭都是我一个人操持的。
我从来没让人过来帮过我。
这一次我正做饭。
腰上突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是我年轻时落下的腰病。
我实在忍不住，再加上油已经好了。
我就想着让李小倩过来把菜放一下。
毕竟现在腰疼的我根本没有办法走路。
要是李小倩能把菜放进去，我就可以强撑着炒一炒。
李小倩刚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甚至还主动问我拿哪个菜。
我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
却不料，李小倩着刚弄好的热油泼到我身上。
韩启和韩建明急匆匆的赶过来。
我心中一喜，下意识的朝离我最近的韩建明伸出手。
却不料，韩建明径直略过我。
满脸担心的走向了李小倩。
我怔在原地。
此刻内心的迷茫超越了身上的疼痛，让我不知所措。
怎么我的丈夫看也不看我一眼？
而我的儿子。
满脸担心的搂住李小倩。
“快放下锅吧，这里面的油热的很，要是伤到你就不好了。”
李小倩这才娇娇的把锅放下，跟刚刚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伸手，丝毫不顾忌我和韩建明还在，亲热的点着韩启的胸膛。
“我告诉过你，我嫁过来你家是享福的，可不是来给你家当牛做马的，这一次你们让我做饭，是不是下一次就让我干别的呀？”
我看见韩健的脸上闪过谄媚的笑。
“怎么会，我娶你过来就是让你享福的，怎么可能让你干这些粗活？”
4
韩建明听到也不停的点着头。
“就是就是，我们家花大价钱把你娶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些的，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我们家传宗接代。这些杂活都有别人干。”
韩建明说完。
抬起脚就开始踢我。
“好啦，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刚当婆婆，想耍一耍婆婆的威风，但。你也不想想，现在时代已经变了，不流行之前那套了。”
“你就赶紧起来把团圆饭给做了，今天过年，闹这么不愉快干什么？说出去也不觉得丢人。”
我只觉得心头像漏了一个大洞，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凉风。
我的腰伤是当年在厂子里为了救韩建明给留下的。
医生说后遗症时，韩建明也在场。
他现在是怎么有脸说我是装的？
我很想反驳他们，却因为疼痛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落在他们眼里更加证明了我是装的。
韩启嗤笑一声。
“好了，妈，赶紧起来吧，这么大个人了。当初不是你说要把茜茜当做亲女儿对待的吗？那就不要让她下厨啊，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让我们去说倩倩不好吗？”
“你也是，年纪这么大了，还非要摆婆婆的款儿。”
跟我同床共枕三十年的丈夫这么说我。
我精心教育了二十六年的儿子也这么说我。
我又看了一眼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李小倩。
她冲着我嚣张的挑眉。
我突然觉得我这些年活的就像一个笑话。
5
他们看不见我的腰伤，难道也看不见我身上的热油和裸露在外的水泡吗？
因为被大力捅破。
我的整个胳膊乃至半个背部都冒着血。
而我穿的还是浅色的衣服。
这么明显的痕迹，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竟然能看出来我是装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见我久久不动，韩建明忍不住了。
我一看见他紧握在一旁的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韩建明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后来有了韩启之后才慢慢改过来。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我下意识的发抖。
他这样明显是要打我。
求生的欲望让我站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我扶着柜子努力站起来。
我以为我站起来之后，他们能够放我一马。
李小倩笑了。
她靠在韩启的怀里。
“怎么样？你看到了吧？我就说你妈是装的还不信，现在不就站起来了。下一次要是再这样，我可不是发到网上这么简单了，我就要跟你离婚。”
一听离婚，韩启慌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啊？这件事情都是我妈的不对，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韩建明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她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被自己的婆婆磋磨，现在突然有了你，心里不平衡，就是一个疯子，你别跟她计较。你们新婚夫妻赶紧出去吧。我在这儿帮忙就好了。”
李小倩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韩启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我跟韩建明两个人。
6
没有了外人，韩建明再也没有顾忌。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
眼神凶恶的盯着我。
“你年轻的时候就不孝顺婆婆，现在成了婆婆又对儿媳妇不好，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把你给娶回来。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好好把菜做出来，我就把你给打死。”
我浑身发抖，年轻时的恐惧历历在目。
韩建明的打是真打。
年轻的时候他曾把我打的在床上三天没有下来。
我当时就想离婚。
是他跪在地上求我，又拉着刚刚满一岁的韩启一起。
再加上众人的劝说，我忍了。
凑合着过了半辈子。
土都埋了身子半截儿了。
没想到他还是没变。
我如坠冰窖。
呆愣愣的点头。
等韩建明也出去之后。
我的疼痛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我死死的咬着嘴，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免得让客厅里的人听到后再进来找事。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
我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
我刚嫁给韩建明，婆婆就给我立规矩，让我做一个好儿媳。
他们防着我却又让我管家，每天我买菜回来，他们就当着我的面记账。
我在厂子里为救韩建明进医院后，他们又拿这件事要挟厂子，让厂子赔钱，赔偿款却没落到我手里。
我怀孕了，他们又拿孩子绑着我。
为了这些，我一忍再忍。
好不容易忍到婆婆去世，儿子结婚。
我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7
我知道婆媳矛盾不可调节，我拼尽全力的对李小倩好。
她嫁进来之后，我也没让她干过一点活。
没想到就今天一下。
就闹出这种事。
我麻木的放油炒菜。
最后一道菜上桌后，韩建明大发慈悲的拉着我坐下。
他们纷纷举起酒杯。
“今天这桌子菜可多亏了你妈，让我们一起谢谢她。”
韩启从善如流的凑到我旁边。
李小倩也在一旁甜甜的笑。
好像刚刚厨房里对我大打出手的不是他们。
一桌子菜很快被享用完毕。
韩建明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韩启和李小倩回了房间打游戏。
明明整个家很大，我却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
“好了，老婆子不要再生气了，赶紧去把厨房收拾一下，再给咱们孩子切点水果，今天晚上还要守岁呢。”
韩建明看也不看的指挥我。
我突然觉得烦躁无比。
我应了一声。
借口要买东西，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我出来的匆忙。
只带了重要证件和手机。
但我的内心无比雀跃。
早在李小倩的热油浇下来的时候。
我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要离开这个家。
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家，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却连个保姆都比不上。
保姆每个月还有工资拿，我在这里却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的耕耘后，没有享受到自己的一点成果。
甚至连说句话，指挥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当面提出来。
我又不傻，如果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不管我是真走还是假走，以韩建明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再说了。
我只有先离开那儿，才有机会做接下来的事。
8
“这水泡怎么会这么大，还都破了，你们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剩下的这段时间先不要碰水了，好好养着，还有你的腰伤。这都是老毛病，你现在不治，以后等到七老八十更有你受的。”
我不停的点着头，局促地摸着耳边的碎发。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养成的习惯。
做了家庭主妇之后，一分钱我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在外面也没有之前的从容淡定。
哪怕我以决心要脱离他们，这习惯也一时半会儿改不下来。
医生叹了口气。
大过年的，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医院，医生怎么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身体治好之后。
我总算有能力离开这。
我转身去了城东的老小区。
这是我爸妈家。
他们就我一个女儿，前几年去世的时候把名下唯一一套房子给了我。
并且再三嘱咐我不要告诉韩家人。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
这几年不管怎么艰难，我也没有把这套房子给说出来。
直到前几天开发商突然找到我。
原来他相中了我们这一片的地，要进行拆迁。
我要是同意拆迁的话，他就赔偿我五百万和一套新楼房。
这可是五百万！
我就是不吃不喝的干上好几十年都攒不到！
我欣喜若狂。
准备在今天晚上宣布这个好消息。
我想着。
李小倩作为儿媳妇，肯定不想和我们这些老人住在一起，等到时候我就把这个新楼房给她。
这五百万我给韩启一半，韩建明一半，我自己再留一半。
就当做是我们的养老钱，也好减轻孩子们的负担。
现在看，当时的我能想出这种想法也是个傻子。
我该庆幸今天晚上闹了这一出，让我看清了这家人的真面目。
不然这五百万和房子拱手让人。
那才痛苦。
9
我放肆的倒在床上，纵容自己昏睡下去。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
身上密密麻麻的痛将我唤醒。
我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才猛然发现。我竟然真的离开了那个家。
我打开手机，密密麻麻的信息和未接通的电话出现在我眼前。
我随意翻了翻。
全是韩建明和韩启的。
我点开一条。
怒骂声几乎要透过屏幕。
“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说你两句就闹脾气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还有脸做这些！”
“妈，你适可而止吧，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不能把你受过的痛苦强加在倩倩身上吧。”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我一概不听。
但凡他们有点心都会来找我，而不是通过电话在这里进行无休止的怒骂。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并不是在用这种事情博取同情。
我不想解释那么多。
我这个年纪，做出这些事情已经耗尽了我半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