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奶奶八十岁寿宴上，我和我妈赶着去看望突发脑梗的外婆。
婶婶拦住我们，呵斥我和我妈不懂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外婆死了又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非要在你奶奶大寿这个喜庆的日子脑梗，真晦气！」
「赶着去送终也得等把酒席钱付了呗，我看你们就是找借口逃避！」
「再说，脑梗有什么可治的，直接埋了送终吧。」
我气极反笑，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闲得发慌就去找个厂打螺丝别多管闲事，要不然多管管你家耀祖免得以后你死了没人给你送终。」
1.
奶奶八十岁大寿当天，村里的亲朋好友都赶来祝贺。
爸妈忙着招呼客人，婶婶凑到我身边。
压低了声音。
「岚岚，你爸妈给奶奶的孝敬钱给了多少？」
我眼也没抬，专心写送礼人的名字和礼金。
写完最后一个，抬头看见婶婶翻了个白眼。
嗑着瓜子和她交好的大妈们吐苦水。
「你瞧瞧，现在的大学生素质就这样，我问她话也不回，还有刚才你们看见没，连写个名字都要问好几遍，亏她还是大学生呢。」
我没有理会，婶婶一直都是这样。
收好礼金簿子，我妈拿着手机匆匆忙忙往门口跑。
抓住我的胳膊神情急切。
「我们赶紧去医院，你外婆突发脑梗了！」
我顾不得其他，抓起包包跟着我妈一起。
还没走出酒店门，婶婶伸手逮住我妈的胳膊。
「干啥干啥！寿宴还没开始呢你们跑啥！」
我妈很焦急，把刚才的话重述一遍，挣开婶婶的胳膊。
婶婶噗嗤笑出声，她个头较大，挡在门口。
「我以为是什么急事呢，你们吃完饭再走呗，离得近岚岚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你们现在走了等会付钱的时候怎么办？」
我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耐地推开她。
「我爸留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就是我这一推，婶婶瞬间炸了。
张开四肢抓住门框，死活不让我们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外婆死了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
「我看你外婆就是故意的，看你奶奶八十大寿了觉得自己活不过八十岁，嫉妒得连寿宴都不来参加，这才脑梗的吧？」
「真晦气！非要在这天脑梗。」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该不会是你们不想出钱就找个借口跑了吧，礼金也在你们这儿，好啊，你们想拿了钱跑路！」
婶婶咄咄逼人，让我们把礼金交给她留在这里不准离开。
「就算外婆死了急着去送终也不行，酒席钱没给你们还想跑？没门！」
她一手逮住我妈的胳膊一手圈住我的腰。
整个人挂在我和我妈身上。
还张牙舞爪地招呼里面的客人来给她主持公道。
「你们评评理！我们为了我婆婆的生日累死累活忙上忙下，又出钱又出力，她们现在随便找个借口就要把礼金全部拿走，还不出酒席钱！」
「嫂子你都嫁进赵家了还想着你娘家，你该不会是网上说的那种那婆家钱去养娘家人的血包吧！」
婶婶贪婪地看一眼我挎着的包，继续嚎叫。
2.
婶婶长得人高马大，又挂在我们身上跳窜。
一个重心不稳，我和我妈摔倒在地。
婶婶往后跳了一步，夸张地大吼。
「你们看看！被我说中了还想诬陷我动手！我什么都没干啊她们自己突然往后倒的！」
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我妈。
脱下包包把里面的车钥匙和手机拿出来。
丢在地上。
「人命关天的事我们也不想和你争吵，我们不拿包就这么走，行了吧？」
我瞪了一眼婶婶，牵着我妈正要离开。
婶婶一个箭步窜到我面前。
冷哼一声。
「都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你奶奶过生日，你们懂不懂规矩啊？」
「生日没过完钱不准离开！」
看清她脸上的得意和嚣张。
我才知道她并不只是想独吞下礼金，更多的是为了恶心我和我妈。
围在最里层看热闹的基本是和婶婶交好的大妈。
她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打趣。
「就是啊，今天可是王老太的八十大寿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大儿媳和孙女不在像个什么话？」
「你们又不是医生去看了也没啥用，再说了突发脑梗这个病吧，十有八九救不回来，你们到时候等着去送终就行了呗。」
说这话的是婶婶的妹妹，婶婶听见这话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也别吵吵了先进去给你奶奶祝寿，免得等会让人看了笑话。」
我气极反笑，胸口像堆着一团火焰在燃烧。
只等婶婶这句话就爆发。
我松开牵着我妈的手一巴掌扇在婶婶脸上。
「看什么笑话？看你的笑话吗？」
「要不是你大吵大闹别人能看见这事儿？」
「你是自己没妈吗还管着我妈去看我外婆。」
「闲得发慌就去找个厂打螺丝别多管闲事，要不然多管管你家耀祖免得以后你死了没人给你送终。」
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只要不解决婶婶我们是别想离开了。
我把车钥匙递给我妈，眼神示意她等会趁机先走。
回头看向捂着脸不可置信的婶婶，她尖叫一声。
「你居然敢打我！」
我吐出一口浊气，嗤笑一声。
快速又给了她两巴掌。
「我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婶婶双手捧着脸，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
挥舞着四肢朝我扑来。
我妈见机从缝隙跑了出去。
婶婶虽然体型比我大，但常年的少运动让她很快就体力不支。
我一手揪住她的头发一手拧着她的耳朵。
婶婶掐住我的胳膊，嘴上不停辱骂。
「你敢打你长辈！」
场面一度混乱，一直到奶奶拄着拐杖来拉偏架。
她把婶婶护在身后，用拐杖重重打了几下我的腰。
「你还是人吗！你看看你把你婶婶打成什么样了！」
「她哪句话说得不对？」
「都说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人你们闹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婶婶得意地探出脑袋，恶意挑衅我。
我轻轻按了一下脸上红肿的部分。
倒吸一口凉气。
婶婶冷哼一声。
「装吧你就，我都没用力，妈，你可得给我做主，让赵岚给我道歉！」
「以前她们欺负我就算了，今天我是帮妈您教训教训她们，赵岚倒好，一个小辈反过来教训我了。」
3.
我们家和婶婶的过节，从她嫁进来就开始。
不知道她是脑袋缺了哪根筋，非要处处和我妈比较。
我妈生了我一个女儿，她生了个儿子。
到处说我妈没用连传宗接代都做不到。
不过后来，她家耀祖公然带回了男朋友，信念彻底崩塌。
逢人就说是我妈嫉妒她，给她儿子下了咒。
我奶奶也深信不疑，觉得是我妈的问题。
我爸想要开口帮我说情被我拦住。
婶婶能有这么大的底气全都是因为奶奶偏爱小儿子。
加上她重男轻女，更加不待见我们一家人。
我爸求情她也不会听。
眼见着连酒店工作人员都来吃瓜，我抿了抿唇。
不是觉得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吗？
那我就再闹大点。
「婶婶，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大冬天的时候我妈洗澡你把热水器关了，我妈只是让你提醒奶奶老年人少吃重油重盐的菜才你转头给奶奶说我妈让她别吃菜。」
「现在我外婆病危你还拦着我妈不让她去，非要让她留在这里吃饭……」
我一一讲出婶婶以前做过的事，无一不是不针对我妈的。
「还有礼金的事，是你们不愿意出钱办酒席又想收份子钱，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呗。」
「到头来你又说自己出钱出力，请问你们出在哪儿了？」
眼见着我要把家长里短的事说个干净，奶奶呵止住我。
「老大！赶紧把你女儿带走！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看见你们！」
我冷哼一声，奶奶就是典型的老古板。
重男轻女偏心小儿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她全占了。
我眼珠转了转，拉着我爸离开。
去找我妈汇合的路上我爸还好奇。
照我这个性格不该留下来和她们大闹一场吗？怎么突然就服软直接离开了。
我神秘地笑了笑，露出手上攥成一堆的外套。
里面抱着装礼金的挎包。
「我也是成长了好吧，跟她们吵了也没用。」
礼金我拿出来了，酒席的钱还没付。
不出我所料的话婶婶会装死让奶奶付。
刚到医院，我就接听到奶奶的电话。
电话那头不是奶奶，是婶婶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把礼金拿走了？」
「赶紧回来付酒席钱！」
我挂断电话，徒留婶婶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
连着几天，婶婶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还钱。
我都冷处理。
一周后，婶婶再次打来电话。
她不催着让我们还她礼金了，而是洋洋得意地挑衅我。
「哎呦岚岚啊，听说你们大学在招女生寝室的宿管啊，你猜怎么着，我应聘成功了。」
「可别让我抓住你的马脚了，不然小心你的学分哦，到时候大学毕不了业可别怪婶婶，婶婶也是公事公办。」
4.
我高考那年填报志愿，婶婶听说我被本地的大学录取，当时就跑到我家来嘲笑。
「哎呦，你们辛辛苦苦挣钱供着岚岚上上私立高中，现在就考个普通一本啊？」
「不是我说，这学校我们家耀祖都看不上，还不如趁早让岚岚出去工作算了。」
后来耀祖高考落榜，只能上一个专科。
婶婶嘴硬，非说是意外。
婶婶一直都看不上我念的大学，清闲了一辈子的她突然想跑到大学里当宿管。
要说她没有什么目的我是不信的。
结束周末，我收拾了东西回寝室。
刚踏进寝室大门就听见婶婶的声音。
她揪住一个女生，咄咄逼人。
「你说你没拿，那我放在桌上的钱哪儿去了？」
「各位同学评评理，我一个新来的宿管总不能是跟你有私人恩怨吧？刚才就只有你来了休息室拿备用钥匙！不是你是谁！」
我走进一看，被婶婶缠住的女生正是我的室友周冉。
周冉此时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反驳。
看见我的那一刻，婶婶又放软声音。
假装大度。
「好了，我也不是故意为难的，更何况你还是我侄女儿的室友，只要你把钱拿出来我就不上报学校。」
看见她眼里的精光和周冉怨恨的眼神，我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我和室友周冉发生了点矛盾。
她老是上完厕所不冲，晚上一两点和男朋友连麦打游戏打扰到我们休息。
时间长了我和其她室友都受不了，我就主动跟她说了。
这件事不知道婶婶是从哪儿听到的，当时还说我小姐脾气。
说我没有容人之心。
我咬了咬牙，围观的同学视线落在我们身上。
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婶婶不提我和她的关系还好，一说出来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我让她针对周冉的。
周冉脸色阴沉。
「赵岚，我还以为你多光明磊落，还找关系故意来诬陷我，你就不怕我告诉辅导员？」
局面已经很明了。
钱如果是周冉拿的，那就不算什么。
但不是周冉拿的，别人都会以为是我和婶婶串通好故意来诬陷别人。
看婶婶的表情，大概率是她自导自演。
婶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早就听岚岚说了你平时就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室友的洗发水沐浴露你也偷摸着用，这些都是小东西就算了，我放在桌上两千块钱你也敢拿！」
「现在敢偷我的钱，明天是不是就敢偷其她同学的钱了？」
周冉怒吼一声。
「我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赵岚让你这么做的。」
「你们等着！我给辅导员打电话。」
事情闹得越大，婶婶越高兴。
她冷哼一声。
「你告诉辅导员啊，这件事跟我们家岚岚没有关系，就算你查也查不到！」
婶婶故意刺激周冉，又胡乱编造了几件我说周冉坏话的例子。
眼见着周围的同学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婶婶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按住拿起手机正要给辅导员打电话的周冉。
在她愤怒的表情下开口。
「别告诉辅导员啊，直接报警好了。」
5.
我这话一出，周冉和婶婶的表情都僵住。
周冉说话结巴。
「你、你说、你说什么？」
婶婶表情慌乱。
「报啥警啊，这么点小事告诉辅导员调解调解就行了呗。」
我冷眼扫过婶婶，抬头指向角落处的监控。
「李老师，你身为宿管不会不知道这里有监控吧？」
「虽然我们俩有亲戚关系，但你不仅诬陷我室友偷钱还明里暗里说是我指使你的，要是不让警察来查清楚我还怎么在学校里待？」
趁着周冉呆住的时间，我掏出手机报警。
婶婶一下子不说话了，死死瞪着我。
想来她没料到我会这么果断。
她梗着脖子，说话都不顺畅。
「报警就报警啊，反正这钱就是从桌上消失的。」
隔了一会，她又故作苦口婆心地劝我们。
「我也是为你们好，就两千块钱而已，阿姨不想让你们这些高材生留下污点，要不这样，你俩商量着一起把这钱出了，我等会跟警察说都是误会。」
「万一你们以后要考公考编怎么办，阿姨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周冉再怎么笨也听出了话的不对劲。
站在我身边没做声响。
我勾了勾唇，微微歪头看着她有些焦急的脸。
「李老师，老师只是我对宿管的尊称而已，叫你一声老师还真教起我们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等会警察来了调了监控就知道了。」
最近的警察局离我们学校不到两公里的路。
说话的片刻警察就已经来到寝室楼门口。
婶婶瞬间慌了神。
在我说明一切后，警察按照流程跟学校调了监控。
期间婶婶一直反复念叨。
「警察同志，如果不是周冉同学拿的可能是我放在哪里忘记了，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麻烦别人，这点小事我们自己解决不就好了吗？」
为了防止出现纰漏，监控当众播放了好几遍。
清清楚楚记录下是婶婶趁着周冉回头的瞬间把钱塞进了旁边的柜子里。
眼见事情败露，婶婶当即大嚎起来。
不停用手捶打我。
「哎呀岚岚！我就说你的计划行不通吧！婶婶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当时就不该念及我俩的关系同意帮你，现在好了吧，周冉也没被赶出宿舍，我马上还要丢了工作！」
「岚岚啊！就算你再怎么讨厌你室友也不能用阴招啊！我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了这是不对的，你还偏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