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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天，哥哥回到家。
激动地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很赚钱的工作。只要投入6万6，做得好，不到三天就能回本。他才干了一个月，就赚了50万。」
妈妈一听，喜出望外：「儿子，真有这种好事啊？这买卖感情好啊。你等着，妈妈就算把棺材本卖了都会被你攒齐这笔钱。」
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听哥哥描述下来，我百分百确定是诈骗。
妈妈和哥哥对我并不好，但想着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爸爸走得早，妈妈拉扯我们大也不容易，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哥哥误入歧途。
于是多嘴提了一句：「哥哥，这个事你要不再琢磨琢磨，听起来有点像诈骗。」
听闻我的话，两人马上拉下脸。
妈妈重重拍了我的肩膀：「你个死丫头，你见不得你哥哥赚钱是不是？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还把你养这么大，就知道在家里白吃白喝。你等着，王家已经答应给彩礼了。等我拿到钱，你就给我乖乖嫁过去。」
哥哥得意道：「妹妹，你就算眼红也不用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诈骗，就你懂，你哥我是傻子吗？」
「哥，这种事情新闻已经报道过很多了。不信你可以去网上搜下相关报道，我真没骗你。」
明知他们不会听我的，但我还是想努力让他们改变想法。
见我再三劝阻，妈妈表情极为不耐，抄起旁边的扫把重重往我身上打去。
尖酸刻薄地骂我：「自己是个蠢货也就算了，你以为你哥像你一样蠢啊。就你懂，就你聪明，我们都是傻子。你咋这么有能耐，不把你打一顿，看来你不知天高地厚。」
说完拿着扫地狠狠地揍我，我疼得满屋子躲。结果被哥哥摁住，让我妈往死里揍了一顿。
手臂，大腿，肚子，肉眼可见的淤青红肿，全身发烫地疼。
02
打完我出了气，妈妈马上出去给哥哥筹钱。
哥哥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叫你多管闲事，以为自己多读几年书就了不起了？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王村那二傻子。」
妈妈拿身份证和户口本威胁我，大学毕业乖乖回来嫁人。
她帮我找了王村的二儿子，是个傻子。他们家愿意出30万彩礼，在村子里算是给得很多的。
但妈妈觉得我好歹是个大学生，嫁个傻子，怎么也要35万，就还没谈下来。
我们村，流行重男轻女的恶俗风气，养女儿都是给儿子买钱取媳妇的。
如果不是我拿了奖学金和助学金，不用出一分钱上大学，他们早就逼我回村嫁人。不过是觉得大学生的身份能多换点彩礼，才让我念完大学。
无奈我只能假装听话先回来，找到身份证和户口本，再赶紧跑。
哥哥见我不吭声，也就懒得再搭理我，哼着小曲转身出去。
我回到自己破烂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一个被虫严重腐蚀的木衣柜。我从行李箱里拿出创伤药，给自己涂上。
回来之前我特意买了药，在这个家，不被挨打是不可能的。
涂着涂着，眼泪止不住地疯涌而出。
我不懂，为何这些迂腐的世俗观念对女人这么残忍。妈妈，她自己也是女人啊，我还是她的女儿，我是赔钱货，那她是什么？
擦完药我把药膏藏起来，要是被妈妈发现，肯定会拿走 说我藏着好药自己用。
在她心里，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图谋不轨，都是想害他们，我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收拾好，我默默去厨房做饭。自从我回来，家里的家务活都默认是我做。哥哥永远翘着二郎腿，动动嘴皮子就有得吃。
在他们看来，哥哥比我金贵。
03
大学远离了他们四年，我原以为我们的关系会稍微有所好转，没想到他们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那我也不必念着这点可怜的亲情了，拿到东西，就马上走。
饭桌上，妈妈笑容满面，从脱皮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竟是一沓毛爷爷。
「儿子，这里面是6万6，一分不少，妈给你凑齐了。你赶紧去找你朋友报名要那工作去，可别让人把机会抢走了。」
哥哥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亮了：「妈妈，你放心，我一定很快赚回来，赚更多的钱，给你花。看村子里以后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家，让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以后都得仰着头看咱们。」
说完两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好似已经成功了一样。
我默默低着头趴着白饭，一言不发。既然他们这么沉迷赚钱，我怎么再好阻拦呢。
拿到钱后，哥哥每天都早出晚归。
时不时会跟妈妈分享好消息：「妈，王村有三个客户对我们这个项目特别感兴趣，要是他们加进来，我投入的钱不仅能回本，还能额外赚1万的提成。」
妈妈一听提成这么高，更高兴了，咧着脸笑：「我儿子就是能干，不像你这个赔钱货，念那么多书一点用都没有。好在王村那二儿子看上你，愿意出彩礼。不然你妈我养你这么大，要赔死。」
为了不被挨打，我附和道：「哥哥好厉害，还好我们老顾家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
看着我一反常态恭维，哥哥有些意外，不过显然他很享受这种恭维。
动动嘴皮子，能不被挨打，这买卖做得过。
04
接下来每天，妈妈都笑得合不拢嘴，哥哥当真赚了不少钱，白花花的毛爷爷往妈妈手里递。
短短一个月，既赚了30万，没想到我哥，诈骗这么了得。
一个月听他们交谈下来，我也基本了解是怎么一回事。
入行叫6万6，拉到两个人就能拿回自己的本金，然后每多拉一个人就能拿1万的提成，超过15人以上就能拿2万一个人的提成。
也就是说，哥哥今个月至少骗了22个。
而且都是骗本村和隔壁村的，有老爷老太太，也有叔伯，男女通杀。
总之，只要愿意掏钱加入，哥哥来者不拒。
哥哥每多骗一个人，就相当于多埋一个雷。总有一天，雷会爆的。只要爆了第一个就会形成蝴蝶效应，哥哥的报应也就来了。
妈妈和哥哥沉浸在赚钱的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来临。
有了这笔钱，妈妈马不停蹄去找村里张媒婆，给哥哥说个媳妇。
在钞能力的推动下，张媒婆很快给哥哥找好了亲家。临村赵大爷的女儿，今年高中刚毕业，考上大学，但家里死活不让读。
和哥哥结婚，妈妈很大方给8万的彩礼，赵大爷笑得合不拢嘴。马上就同意把女儿卖了，小姑娘根本不想嫁人，一心想去念大学，奈何没有力量去反抗。
媒婆带着她一起来的那天，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哭喊着不想嫁人，却没有任何人把她的话当回事，自顾自地商议婚事。
小姑娘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赵大爷嫌她吵，扬手打了小姑娘一巴掌，骂她脑子有病，说的什么疯言疯语。
小姑娘长得标致，哥哥很中意，妈妈也很中意。两家的婚事便很快定了下来。
赵大爷怕小姑娘跑了，回去就把小姑娘锁了起来，直到出嫁那天才会给她放出来。
哥哥一边准备婚席，一边搞诈骗，忙得脚不沾地。
妈妈也是，挨家挨户通知乡亲来喝喜酒，送请帖，每天跑得够累。
两人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05
趁他们不在家，我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翻了一遍，但就是没找到户口本和身份证。
这天，我正翻着柜子找，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妈妈正在朝我走来。
我转身差点撞上她，吓得一个踉跄。
妈妈露出狡黠的笑：「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妮子不会乖乖听话。户口本和身份证我可随身带着，你别想能拿走。」
不得不服，姜还是老得辣。此路行不通，我只能另想出路了。
好在这段时间她都在忙哥哥的婚礼，无瑕顾及和王家讨价还价要彩礼。倒让我松了口气。
哥哥婚礼还有半个月，想起媒婆说亲那天，小姑娘哭得绝望的模样，回去又被锁了起来。
我担心她出事，便借口去了赵大爷家，说我妈让我嘱托小姑娘几句。赵大爷信以为真，打开门锁，让我进去。
小姑娘躲在床尾一脚，抱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我，眼神嫌弃地别过头，她大概以为我是来替哥哥办事的。
我慢慢走到床边，拉了张凳子坐下。缓缓开口：「你是不是不想嫁？」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轻轻点点头。小姑娘叫赵丽清，高考成绩上了一本线。
我走到门口锁上房间的门，拉起窗帘。从书包里掏出一部电脑，打开放到她面前：「现在填志愿还来得及。」
赵丽清震惊地看着我，随后绝望地甩头，哽咽道：「我逃不掉的，他们会把我抓回来的。」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你愿意相信我吗？我能帮你。」
赵丽清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电脑操作起来。看着她填好志愿，我松了口气。赶紧合上电脑装回包里，走之前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等我的好消息。
根据哥哥和妈妈吃饭时的闲聊，我大抵摸清了哥哥都骗了哪些人入局。
眼看着入局的人越来越多，哥哥的胆子也更大了。对着人家就夸下海口，承诺人家好好干，一个月至少能赚30万。
人性都是贪婪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就很容易跳坑里去。而且他们觉得哥哥好歹是村里人，家在这里，跑不了，便都放心加入。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06
婚宴紧锣密鼓筹备，很快到了哥哥摆酒这天。
院子铺满红地毯，窗户上贴着喜庆的贴花，加上村里的唢呐团奏乐，整个氛围喜庆洋洋。
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还有隔壁村的也来了一些人，其中不少人还是哥哥的客户。
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妈妈站在门口忙着迎接宾客，哥哥去接新娘入门。
等宾客到齐，菜上桌后村民闹哄哄地开餐。主持人开场祝福两位新人，并带着他们一桌一桌地敬酒。
赵丽清眼神不安地望着我，我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
突然院子门口冲进来十来个人，青年到老年都有。带头的我认识，陈晓聪，大学同乡会上认识的。
旁边的中年男人和老年人是他爸和他爷。另外几个人看着像是临村的，不认识。
一进门，他们就大吼着叫我哥赔钱，说诈骗了他爷6万6。
现场的村民一听有八卦，纷纷回过头，探着脑袋，齐齐等着看好戏。
妈妈赶紧好脸上前劝道：「晓聪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能不能等婚礼结束后再谈？我儿子这么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做出诈骗那种事呢？你们肯定搞错了。」
陈晓聪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误会？上个月我给我爷打了7万块给他养老，结果我爷账户只剩2千块。一查才知道，是你儿子搞的鬼。骗我爷交了6万6，钱给了就没下文了。这就是传销诈骗，让你儿子还我爷的钱来。」
哥哥坐不住了，冲上去和陈晓聪理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诈骗？你爷赚不到钱，那是你爷没本事，赚不到钱怨我？我带你爷找到赚钱门路，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反咬一口。」
哥哥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自得：「我一个月就赚了30万，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妈妈听到哥哥的话，立马挺直了腰板，声音尖刻：「对啊，我儿子这么有本事，还带你们一起发财，你们不感恩戴德，反而在这里血口喷人！」
07
两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错，陈晓聪气不打一处来。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我爷钱还回来！否则，这事没完！」
哥哥的脸色涨红，几乎是吼出来：「我没有诈骗！我再说一遍，我没诈骗！想要钱，没门！」妈妈附和：「就是，进了我们口袋的钱，那就是我们的，谁也别想惦记。」
陈晓聪冷笑一声，举起手上的喇叭：「各位乡亲，这位新郎官骗了我爷爷6万6。现在不肯还钱，让我来告诉大家他的骗术——这就是典型的传销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