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马晓梅，跟父母哥哥一起生活在村子里。
虽然我们住的是自建房，但是房子宽敞明亮，一家人也勤劳能干，屋前屋后空地上种种菜养养鸡鸭日子过得也挺滋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和村里有名的［村霸］纪正军做邻居。
村里人私底下叫他的诨名［军子］，平时都躲着他绕着他家走，我家门前也自然冷冷清清的没有人聚在一起拉家常。
纪正军也是自始至终秉承着［村霸］的做派，隔三差五地来我家借个东西，招呼不打就从菜园子里薅点菜。
这些小来小去的事多了，我们一家人也就习惯了不放在心上，从没和他起过冲突。
直到这一天，纪正军突然来我家，揽着我爸肩膀嘻嘻哈哈地说要在我家门前空地修个厕所。
那里是我家宅基地，他想占我家的地，还想冲着我家门口盖厕所，我顿时火冒三丈。
父亲在却我不理解的注视下笑呵呵地同意了，而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深意。
01
“妈！你看！爸真抽到了12号！”八岁的我从爸手里抢过那张写着号码的小纸条，兴冲冲地来到妈面前给她看。
“好啊好啊，你爸手气好，这下你跟你哥可高兴了！”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候村里刚开始分宅基地，虽然村里大喇叭天天喊着［公平分配］把每块地都编上号码统一［抽签决定］，但谁都知道宅基地这东西哪有完全一样的？有的大一点，有的小一点，有的靠着河有的又挨着山，甚至还有人讲究风水方位啥的，为此这段时间村里人没少翻脸子闹矛盾。
但是转念一想，谁又不想弄块称心如意的好地方正儿八经地盖房子好好过日子呢？
我和哥就对12号地情有独钟，这地方并不算大，也不在村子中间，但是它前边是河后边是山，我和我哥平时就喜欢满村跑着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要是住在这我和我哥可有的玩了！为此我们天天缠着爸闹着让他一定抽到12号，爸为了哄我们也是满口答应。
今天终于抽签了，没想到爸手气这么好，真的抽到了12号，可把我跟我哥高兴坏了。
“爸可是说话算话吧！”爸也是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地团弄着我的脑袋。
“就是不知道谁抽到了13号，当咱们邻居呢。”
“我打听打听去，咱们心里好有个底。”妈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进了前边乌泱泱的人群。
我和哥还很激动，围着我爸上蹿下跳。
不一会妈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坏了，是［军子］他们家抽到的13号。”妈走上前和我们低声说到。
“他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啊！哎呀，你说咱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没事，怕啥，咱们两家又没过节，各人过各人的呗，咱又不招惹他，他们还能欺负到咱头上啊！”爸倒是满不在乎。
“再说了，现在都是法治社会，咱们不怕他！”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一想到他干的那事就害怕……”妈一脸担忧地坐下。
“那可是真吓人啊……”
02
原来，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人人都怕纪正军。他们一开始也不是我们村的，是前几年才搬过来的。当时我年龄太小，对这些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全是听我妈说的。
本来他们家搬过来后和村里人也算相处融洽，平时干点农活接送孩子啥的也会彼此搭把手，直到那一天冲突的爆发改变了这一切。
纪正军的母亲年纪挺大了，但是一直闲不住，就在院墙外圈了块地养了几只鸡，这年刚入夏母鸡就孵出了一窝小鸡，他妈宝贝的不得了，一天好几次地喂着新鲜鸡食，时不时地就拄着拐杖出来看看。
这天下午，纪正军他妈刚做完饭就听到院子外边小鸡一阵哀叫，她连忙走出来，看到邻居家那个小男孩正扬起一把石子往他们家鸡圈扔，小鸡躲闪不及被打的直叫唤，他妈又气又急，就横起拐杖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屁股。
小男孩［嗷——］的一声捂着屁股跑回家了，没一会就拉着他们家大人出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邻居家奶奶拿拐杖打人。
小男孩他爸也是个急脾气，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推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放工回家的纪正军看到，他立刻走上前和小男孩爸爸扭打在一起，最后还是被村里人拉开的。
这件事闹到了村支书家里，他们两家让村支书好好评评理，大伙也挤在一起看热闹。没想到村支书和小男孩家是本家，不仅没让小男孩一家赔礼道歉，反而有点倒打一耙的感觉，说牲畜哪有人金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纪正军他妈不该先打小孩。
听到这，纪正军怒火中烧，他抄起村支书家里的锄头，疯了一样满村里追着小男孩他爸要打死他们，谁来劝他拉他就回过头来打谁。
小男孩一家窝在家里锁好大门不敢出来，纪正军就拿起锄头狠狠砸门，当时的门都是自己做的木头门，没几下就碎成块了，小男孩在屋里吓得哇哇哭。见势不妙他爸赶紧跑出来求和，村里人好说歹说才把纪正军劝回家去平息了这场风波，不久之后小男孩一家也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从此之后纪正军就变成［村霸］了，稍有点人惹他不顺心他就堵在人家门口指着人家鼻子骂，一来二去的再也没人敢招惹他们一家，村支书也是害怕了，这些事情也不再过问，渐渐的［军子］这个诨名就被传开了，他在村里说一不二，村里人见了他也绕道走，生怕惹火上身。
03
“亮子，你和你妹妹以后可不能再那么调皮了啊！你是哥哥可得好好看着你妹妹。”妈把我哥的头扭过来，严肃地说着。
“要是你和你妹调皮捣蛋再招惹到他，那俺们一家也别想在这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了！”
“哎呀，你老是吓唬孩子干啥，他俩这么大了分的清轻重，再说他俩平时就是玩心重，又没给咱俩找到麻烦，更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爸领着我往家走，跟我妈说到。
“都到这份上了，但愿能相安无事吧，唉……”妈叹了口气。
抽签确定好之后，我们家立马就开始联系施工队开工盖新房子了，爸妈结婚后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攒下了一些积蓄，倒是足以应对。
“要不咱们还是过两年再说吧，现在也不是没地方住。”开工前一晚，妈妈还有点犹豫，担心盖新房的钱花出去家里再有点什么事应付不过来。
“别等了！”爸爸斩钉截铁地说。
“眼看着亮子要去城里上高中了，到时候领着同学回家玩，让人家看见咱们还住这小破房子，让人家咋想嘛！”
“小梅这么大了，咋能和亮子再挤在一块睡觉，让人看了笑话。”
“再说了，村里人人都盖新房，咱们家不盖，让人家看扁了去，你说是不是？”
“放心吧，家里的事我都有数。”
听着爸爸这么说，妈妈也不在犹豫了。
爸爸找人看了个吉日，施工队如期开工，爸以前就在工地干过，自己懂得门道也多，整天拉着我妈也在工地上喜气洋洋地忙里忙外，我和我哥白天上学，下午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就去看看新房盖的咋样了。
纪正军家倒是还没开始，他这种事事都要争一争的人这时候居然也沉得住气看着别人先盖房。
04
人一高兴了，日子过的也快。不知不觉中我们的新房子就顺利盖好了。
搬进去前一晚，爸妈带着我们来到新房这，从院子到房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真好啊！真漂亮啊！”妈摩挲着崭新铮亮的黄铜门把手，不住地感叹。
“嘿！这回再下雨可不用拿着锅碗瓢盆到处接啦！”爸也高兴的很，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我有自己的小屋啦！我有自己的小屋啦！”我和我哥一边满院子跑一边大声叫着。
“行了行了，明天我们就搬过来了！黑灯瞎火的你小点声，别吵到人家！”爸推着我们往外走。
我们刚锁好新房子大门，一转身就碰上了纪正军。
他就不声不响地站在我家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我们四个都被他吓了一跳。
“哎呦，老纪，你站外边干啥呢，咋不一块进屋看看呢！”爸尴尬地搓搓手，和他客气到。
“没事我就在这看看就行。”他倒是不紧不慢地说到。
“你家房子盖的真不错哈。”
“连你都觉得好，那我这房子算是盖着了！”爸也顺着他假客气。
“对了，你们啥时候搬进来？”纪正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明天，明天我们就收拾得差不多搬进来了。”
我们平时和他从来不走动，他也几乎没和我们有过什么交谈，今天居然能站在聊这么多。
“挺好的，明天是个好日子。”纪正军转过身去，背着手慢慢走远了。
“爸，他这是啥意思啊！”哥捅了捅爸的胳膊，不满地抱怨。
“站在大门口吓我们一跳又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
“不用管他，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月光下爸拉着我们最后一次回到小破草屋。
05
村里的新房基本上都完工了，搬去新房的路上我们也看见好几家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气洋洋地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家。一路上漂亮的新房子我看都看不过来，村子里真是大变样了。
我家刚搬进来没几天，纪正军家也开始挖地基了，十几个壮汉喊着号子在抡搞头，声音大的引得旁边的人家都探出头来看。
就这么没日没夜叮叮当当的快两个月，纪正军家的房子终于盖完了。完工那天，纪正军还买了两串鞭挂在门前放了。
以前我和我哥都绕着他家走，这次想看热闹就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下。
“哥，他家的房子，怎么和咱们家的长的一样啊...”我看看纪正军家，又看看我家。
“这有啥，咱这的房子不都长这吗？”哥大大咧咧地说。
虽说农村的房子构造基本都差不多，数量也就是那几间。但是一看到他家的房子我就感觉和我家的一模一样。
从房间数量到院子大小，从院墙高低到大门颜色，全都一模一样啊！我哥说村里的房子都一样，可是这么多天我还没在村里见过和我家房子这么像的呢。
06
一回到家我就跟爸妈说了这件事，他俩也挺好奇，溜达就往纪正军着去了。
他们家大门正好开着，我爸绕着他们家院子转了几圈，又往院子里看了几眼。转身带我们回家了。
“小梅说的没错，他这个房子确实是差不多照着咱们的修的。”爸刚进屋就对我们说。
“他这是干啥？这么大了还当学人精？咱家房子就那么好让他看上了？”我哥火急火燎地说。
“哎！话不能那么说嘛，可能是咱们两家人口差不多，他就依样画葫芦照着咱们的修了，这又不是啥大事。”
“再说了，这也侧面反映出咱家房子确实修的好不是！”爸倒是满不在乎。
“他早说嘛我还能帮帮忙，上次他在咱家门口晃来晃去估计就是看上咱家房子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两座差不多的房子并排站着，看起来也挺赏心悦目。听我爸这么一说，我们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07
日子水一样过着，渐渐的我和哥都长大了，我们相继都去城里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十几年光阴转瞬即逝。
和纪正军家做邻居这么多年，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我爸和他也是时不时地碰个照面拉几句家常，平时农忙时候也会互相帮忙收收庄稼，只能说是再陌生不过的邻里关系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经常来我们借东西，用完也不主动还，还得我爸旁敲侧击地要回来。
他平时路过我家菜地也会时不时地顺根黄瓜薅把豆角，不过这些东西种的多本来我们一家人也吃不完，时间长了习惯以后也就不在乎了。
本以为我们一家和纪正军家的关系会继续这么平淡又疏离地维持下去，直到我大三这年暑假。
“什么？他要在咱家门前修厕所？那是咱家的地！爸你怎么能答应他！”听完妈说的话，我一时止不住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