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大学毕业后，我拒绝了母亲想让我继承家业的想法，选择来了一家初创公司当会计。
美名其曰:从基层做起，提升业务能力。
入职的第一天，人事部小姐姐孙美梦热情地跟我介绍公司文化和上班注意事项。
讲到兴起之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尴尬了几分。
“公司什么都很好，就有一个人，你注意一点。”
“市场部的王主管，他说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个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男人。
身边还簇用着几个马上要转正的男实习生。
一个实习生看到我和孙美梦直愣愣站在那里，眼睛一转，寒声道。
“你们两个站那干嘛呢，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儿，没看到王总过来了吗？”
“就是就是。”
周围几个实习生不甘示弱地随声附和。
孙美梦不动声色把我拽到背后，脸上熟练扬起一抹谄媚的笑，“怎么会呢王总，我这正准备跟您打招呼呢。”
“原来是这样啊小美梦，不是为了想吸引我的注意啊。”
市场部主管王孝伟噙着笑走上前，又短又粗的手指碰了一下孙美梦的腰。
“不过一天不见，声音怎么有点哑了，昨晚哑的？”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孙美梦，眼神露出意味深长的感慨。
“小美梦啊，看来我之前的话你是听进去了。这女人啊，就得让男人离不开你，这样不仅能拴住一个男人，自己也舒服不是？”
“你看你，现在气色多好，今晚要不要对比一下。”
周围的实习生佯装恍然大悟，嘻嘻哈哈笑声一团。
“哈哈哈，太幽默了王总。”
孙美梦瑟缩了一下，脸色涨得通红，嘴角翕动了好多次，最终只是一言不发。
 职场中对女性的恶意扑面而来，我狠狠皱了皱眉，上前拉过孙美梦，“这是职场，不是你们开黄腔的地方。再说了，有这么好笑吗？
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吸引过来。
王孝伟手落空一瞬，拧着眉不悦地看过来，见到我眼神一亮，闪动着不安分的光。
“哟，原来又来了个小美女啊。”
不过脸色很快沉了下去。
“要不说新入职的员工得培训呢，要不你看看，这不调教调教，哪有这么不识好歹，敢跟领导呛声的？来，你们来评评理。”
说罢，他给了几个实习生一个眼神。
实习生立刻秒懂，争着抢着溜须拍马，捧一踩一。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来就很好笑的啊，这可太好笑了。”
“对啊，而且这哪算黄腔，充其量只是玩笑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你这种人一看就不好相处。”
“你可真扫兴，伤了王总的一番好心，他这是把大家当自己人才这样说的。你还不道歉？”
他们你一言我一嘴的控诉我的“不识趣”，王孝伟脸上越来越满意，抱着手等着我的道歉。
我却被这番不要脸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哪有道歉的心思，内心无数卧槽直接想开口喷回去。
刚说还没几字，孙美梦不动声色打断我，自然而然接过话茬，上前陪笑。
“王总您别跟她计较，她刚来不懂事呢，您放心，我之后一定好好给她上上培训课。这声道歉，我就先替她道了。”
“啧。”王孝伟沉思一会儿，宽容大量摆了摆手。
“行，那这次就算了。小美梦你可得好好给她讲讲职场规则，幸好碰到的是我，要是其他领导，她把人得罪惨了估计还搁这傻乐呢。”
说罢，他抖抖肚子，摇头晃脑地带着一帮人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满腔的怒气憋的无处发泄，忍不住发问。
“美梦姐，他们公共场合开黄腔本来就是不对，你为什么还阻止我呢。”
“对于这种人，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啊。”
2
孙美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小顾，你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主管，我们却叫他王总吗？因为他上面有人。”
“我也知道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但没办法啊，他睚眦必报，得罪了他，对你没好处。”
“前段日子，有个同事忍不住怼了回去，他表面没说什么，却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最后，都被逼的主动辞职，什么也没得到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整个公司的女同事，都被他开过黄腔，但这种事情告状都不知道咋告啊。咱们也只是打工人，只能劝自己被狗咬了，平日里绕着他走就好了。”
看到她一副打工人的无奈，我满腔的愤怒凝滞，一股无力感空前的袭来。
我脸色难看的很，但也知道她们的不易，现在就业环境也不好，辞职很难找到更好的工作不说，也很难找到工作。
毕竟，她们不像我一样，辞职后还能继承家产。
但就这样算了吗，我有些不服气，但看到人事小姐姐一脸疲态，没有多说。
只是心里暗下决心，等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立马怼回去，出一口窝囊气！
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第二天，我就接到通知，上级安排我去市场部参加培训。　
我一个财务部的去市场部参加培训？
我立马意识到了是王孝伟从中作梗，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培训地点定在会议室，我刚到会议室，就迎来一声呵斥。
“你瞅瞅，这就是新人的态度？让全公司的人等你一个人，有没有点时间观念！知不知道你迟到的这三分钟，都够我拿下几百万的大单子了。”
我抬头对上一张油光满面，鼻孔朝天的脸，气极反笑。
“首先，你两点半的会议两点二十八通知我，本身就是你的失职。其次，据我了解，你拿下最大的一笔单子只有几十万而已，你口口声声说的几百万，是在吹牛吗？”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安静如鸡。
“来，不是要培训吗，您请开始。”
我自顾自地坐在位置上，怡然自得欣赏他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的脸。　　
“你你你……”
王孝伟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当面回怼，气得结巴了好几声，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很快他镇定下来，怒瞪了我几眼，视线聚焦在我的嘴角，忽然笑出了声。
“领导教训你难道是闲的吗，肯定是你身上有毛病啊，你不反思不说，还扯些有的没的，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例子。”
“而且大家看看，咱们这位泼辣的新同事，嘴角裂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这些好事也别藏着掖着，你讲讲昨天的故事呗，给在坐的男同事女同事们传授传授经验。”　
在场的男人全都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女同事们暗中给我使眼色，让我别冲动。
我只不过是上火，却被人恶意开这样的黄腔。更可恶的还是，造谣者还只以为是开玩笑。
我拳头紧握，心里腾然升起一股怒火。
再也忍不了了，我猛地一拍桌子，抄起眼前的水杯朝王孝伟泼去。
3
“你个娘们儿想造反吗？！”
一杯凉水从头到脚浇下来，王孝伟像一只落汤的猪，脸色涨成猪肝的颜色。　　
我挑了挑眉，视线停留在他的肚子上，笑得一脸灿烂。
“怎么会呢王主管，这只是诚恳的建议啊。不过你去做了估计也没用，毕竟你低头都被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这方面，您恐怕更有经验吧，来快给大家传授传授。”
听了我的话，在座的同事们噗通笑出了声，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憋笑也无济于事，王孝伟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们，他们——”
他气得额角青筋毕露，暴怒地提起脚，踹了一脚桌子，却不小心磕到骨头，抱着腿单脚直跳。
“痛啊痛啊啊啊……”
我毫不客气嘲笑出声，伸手指着他的蠢样朝他挤眉弄眼。
“我丢，这不会是戳到心趴上，传说中的恼羞成怒了吧。”
“大家快来看，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啊，真没想到人模狗样的王主管，背地里竟然当gay啊。”　　
众人也实在忍不住了，敞开怀大笑，几个跟王孝伟同级的领导也调侃几句。
“老王，真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放，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哈哈哈。”
王孝伟羞红了脸，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顾明月你个贱人！竟然敢造我谣，我绝对少不了你啊啊……”
真可笑，他说这些话理所应当被标榜为风趣幽默，我说的时候，怎么又成人身攻击了。
我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王主管，开个玩笑而已 你至于这么较真嘛。”
从那天起，王孝伟单方面和在场所有嘲笑他的人结了仇。
几个调侃他的领导，王孝伟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转头扣了几个笑的最大声的员工半个月的工资，责令他们写了三万字的道歉检讨。
我被针对的尤其严重，不光无故扣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给我一个人安排三个人的工作量。
我没说什么，表面一副安分的样子，实则已经偷偷记到小本本上。
严重违反劳动法，够他吃一壶的了。
工资的话，我有存款。
至于压榨人类，毫无人性的工作量，财务处的其他女同事们完全被我那天狂怼王孝伟的样子折服。
主动提出帮我分担一些，因此，落在我头上的工作，也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不过她们还是对我表现了深深的担忧。
财务处主管张姐劝我，“小顾，听姐一句劝，你要不好好跟王总道个歉，要不就赶紧离职，走的远远的吧。”
“他现在不辞退你，只是想逼你主动离职，因为不想赔偿2n+1的工资。”
“王总小肚鸡肠的很，你现在惹到他，他不会让你好过的，就像之前得罪他的女同事一样。”
我冲她安抚一笑，“张姐，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他放马过来就好。”
看我一副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张姐叹了一口气，背着手默默走远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肯定在想我会重蹈覆辙。
但是，我早就从老妈那里打听到，这家公司是她小姐妹随便开着玩玩的而已。
并且，王孝伟所谓的上面有人，也只不过是靠拍马屁混上去的，就是个唬人的。
我倒想看看到时候不会好过的人是谁。
4
从那天之后，张姐她们没劝我主动离职的话。
只是在王孝伟的小动作越来越过分。
团建不让我去，开会也不让我参加，鼓吹其他人孤立我，跟我多说一句话就要被扣分扣钱。
虽然暗地里，财务部的小姐姐们时常关心我。
但是在明面上，他们明明有说有笑，我去的下一秒立刻鸦雀无声，没人敢跟我交流。
压抑的氛围换个人早就主动离职了，我却怡然自得，该干什么干什么，半点不受影响。
在王孝伟对其他女同事开黄色玩笑的时候，我还顺便充当正义使者，怼的他呲哇乱叫。
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王孝伟更加火冒三丈，他恨不得我立马离职，滚的越远越好。
但苦于抓不到我的把柄，没有辞退我的理由。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