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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现代 作者:小琅字数:4672更新时间:25/05/13 11:33:30
十五次了,他再次为了离婚带娃的青梅,把对我的承诺摔得粉碎。
铁路大院里,人人都笑我是个守不住男人的窝囊废音乐老师。
丈夫张志明抱着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我的儿子发着烧,他却连口热水都懒得倒。
当他把给儿子救命的药钱塞进那女人手里时,我攥紧了那份援外支教申请表。
从民政局出来,我远赴边疆支教,铁路大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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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滚烫的红烧肉,连带着那只豁了口的搪瓷碗,重重砸在我脚边,油星子溅了满裤腿。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廉价雪花膏混合的怪味儿。
张志明猩红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我的鼻子骂:“林羽!你有完没完?王瑶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帮衬一把怎么了?你就非得这么尖酸刻薄,容不下人?”
今天是周末,也是他第十五次答应陪我和儿子小宝去公园放风筝的日子。
又是王瑶。
又是她一个电话,说家里灯泡坏了,孩子闹着要吃张志明做的红烧肉,他就屁颠颠地跑了。
我抱着发低烧的小宝,在公园门口从中午等到日头偏西,寒风把孩子的脸蛋吹得通红,他小声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又去找王瑶阿姨了?她家的肉就那么好吃吗?”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回到家,迎接我的不是歉意,而是他刚从王瑶家回来,对我精心准备的晚饭的嫌弃,以及此刻的暴怒。
“我尖酸刻薄?”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狼藉,“张志明,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答应小宝多少次了?十五次!整整十五次!你每次都拿王瑶当借口!她家是没男人了吗?非得事事找你?她儿子要吃红烧肉,我儿子发着烧在冷风里等你一下午,你就一点不心疼?”
“小孩子家发点烧怎么了?你不是老师吗?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张志明一脸不耐烦,仿佛我在无理取闹,“王瑶她刚离婚,一个人拉扯孩子,情绪不稳,我不多照顾点,她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他永远有理由。
王瑶,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三年前离婚带着孩子回到这个铁路大院,就成了他心头放不下的责任。
我们结婚五年,小宝都四岁了,可在这个家里,我跟儿子,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邻居们在窗户后面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早就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啧啧,又吵起来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王瑶呗,这张志明啊,魂都被勾走了。”
“林老师也怪可怜的,一个教音乐的,斯斯文文,摊上这么个主儿……”
这些话像刀子,割得我脸皮生疼。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碗碟碎片。
我的心,彻底凉透了。
2
张志明摔门而去,大概又是去王瑶那里寻求安慰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缩在墙角,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小宝。
我蹲下身,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小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额头依旧有些烫。
“小宝不怕,妈妈在。”我的声音沙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小宝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惶恐和不解,“他为什么总去王瑶阿姨家?王瑶阿姨家的弟弟,是不是比我乖?”
我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告诉他,他爸爸的心,早就被那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偷走了吗?
这五年,我活得像个笑话。
当初结婚仓促,没办婚礼,他说等条件好了补上。可五年过去了,日子越过越紧巴,他的工资大半补贴了王瑶家,补办婚礼的事,提了十五次,十五次都因为王瑶的各种突发状况泡了汤。
我是大院里唯一的小学音乐老师,别人眼里体面的文化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关起门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张志明是铁路工人,三班倒,本就辛苦。以前他下班回家,总会先抱抱小宝,跟我说说段上的趣事。可自从王瑶回来,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越来越少,身上的烟酒味和王瑶家那股廉价雪花膏味儿,却越来越浓。
我不是没闹过。
可结果呢?
他要么指责我“不懂事”、“小心眼”,要么就干脆夜不归宿,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房子里,面对四邻那些同情又带着点嘲弄的目光。
铁路大院是个小社会,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每个角落。
我和张志明、王瑶这点事,早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老师真是瞎了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吊死在张志明这棵歪脖子树上。”
“还不是看张志明是正式工,铁饭碗嘛!”
“要我说,王瑶那样的才厉害,离了婚照样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这些话,像蚂蚁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我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给小宝喂了药,哄他睡下。
坐在昏暗的灯下,看着窗外铁轨上偶尔驶过的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仿佛碾在我的心上。
桌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角落里有一则不起眼的招聘启事——“诚聘优秀教师赴云南边远山区进行为期三年援外支教,待遇从优,解决编制……”
云南,边远山区。
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个没有张志明,没有王瑶,没有这些闲言碎语的地方。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在我心里迅速蔓延开来。
3
第二天一早,张志明回来了,眼底带着疲惫和宿醉的红血丝,衬衫领口还沾着一抹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他看到我坐在桌边,愣了一下,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顾自地倒了杯凉水灌下去。
“小宝怎么样了?”他声音嘶哑地问,目光却并未落在我身上。
“烧退了点。”我淡淡地回答,心里已经不起丝毫波澜。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瑶那特有的,带着点娇弱和急切的声音:“明哥!明哥你在家吗?”
张志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王瑶站在门外,眼眶红红的,手里牵着她那个瘦小的儿子,小虎。
“明哥,”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恰到好处地让屋里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小虎昨晚闹了一夜,说想吃你买的那种带奶油的面包,我跑遍了供销社都没买到……我知道你不方便,可我实在没办法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我,那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挑衅。
张志明立刻皱起了眉头,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多大点事儿,哭什么。等着,哥这就去给你买!城东那家新开的食品店肯定有!”
说着,他转身就往里屋走,看样子是去拿钱。
我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
家里这个月的生活费,昨天刚发的工资,就放在他枕头底下。小宝的药还没买齐,下个月的房租水电也等着交。
他要去给王瑶的孩子买几十公里外,价格不菲的奶油面包?
“张志明!”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家里的钱是给我们娘俩过日子的!不是给你拿去讨好别人的!”
张志明动作一顿,猛地转过身,脸上是被人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林羽!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小虎想吃口面包怎么了?你看你那小气样!难怪人家说你配不上我!”
“配不上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啊,我配不上你!我没本事让别的男人离婚了还对我念念不忘,也没本事让有妇之夫心甘情愿掏空家底来养活我和我的孩子!”
“你——!”张志明气得脸都白了,扬手似乎想打我。
王瑶赶紧拉住他,泫然欲泣:“明哥,你别生气,都怪我……我不该来的……林姐,你别误会明哥,他就是心太软……”
她这副“白莲花”的姿态,更是火上浇油。
张志明甩开我的手,从枕头下摸出那叠钱,看也不看就塞了一大半给王瑶:“拿着!想吃什么就去买!不够再跟我说!”
王瑶半推半就地接了钱,感激涕零地看着张志明:“谢谢你明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她拉着小虎走了,留下我和张志明在原地对峙。
那一刻,我看着张志明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对我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对王瑶的维护,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和留恋,也彻底熄灭了。
这个男人,这个家,已经烂透了。
4
张志明大概也觉得脸上无光,被我看得心虚,撂下一句“不可理喻”就摔门走了,估计是去厂里躲清静了。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那张招聘启事上,“云南”两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
我走进卧室,小宝还在睡,小脸上带着病后的苍白。我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看着儿子稚嫩的睡颜,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硬得如同钢铁。
为了小宝,我也不能再这样窝囊地过下去了。
我翻出箱底珍藏的钢笔,找出几张干净的信纸。
援外支教申请,需要详细的个人履历和教学经历。
我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写下我的名字,我的学历,我这五年来的教学成果,获得的每一次微不足道的表彰……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仿佛都凝聚在了笔尖。
写着写着,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但我没有停。
我要走,必须走。
写好申请书,已经是下午。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放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
正准备出门去找小学校长,门又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张志明回来了,心里一阵烦躁。
打开门,却看到王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怯生生的笑容。
“林姐,”她把油纸包递过来,“这是……明哥让我给小宝送来的奶油面包。小虎吃不了那么多,你别嫌弃。”
我看着那包被捏得有点变形的面包,又看了看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涌。
“不必了。”我冷冷地拒绝,“我们家小宝不爱吃这个。”
王瑶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楚楚可怜:“林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明哥的气。其实明哥他人很好的,就是……就是心太实了。他对我们母子好,也是看我们可怜。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解,实际上句句都在扎我的心。
“王瑶,”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张志明是心实还是眼瞎,我比你清楚。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以后,麻烦你离我们家远一点。”
王瑶的脸色彻底变了,那层伪装的柔弱瞬间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林羽!你别给脸不要脸!明哥心里有谁,你没点数吗?要不是看在小宝的份上,你以为他还会要你?”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是啊,他心里有谁,我怎么会没数?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了小宝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听着让人心疼。
我猛地想起,昨天托人好不容易才从市里医院弄到的那瓶特效止咳糖浆,就放在客厅的柜子上!那是小宝的救命药!
我急忙转身想去拿药,却看到王瑶先我一步,已经走到了柜子前。
她拿起那瓶几乎全新的止咳糖浆,仔细看了看,然后扭头对我说,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点施舍的表情:
“林姐,真巧,我家小虎最近也咳嗽。这药看着不错,是进口的吧?明哥说你路子广,这药我就先拿走了,算我借你的,回头让明哥给你钱。”
她说完,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拿着药,转身就走,那背影,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得意。
我怔在原地,浑身冰凉。
她抢走了给我儿子救命的药!用着我丈夫给的钱,还如此理直气壮!
而张志明……他默许了这一切!甚至可能就是他授意的!
那一刻,什么夫妻情分,什么多年的忍耐,什么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幻想,通通都碎成了粉末!
我没有去追,也没有哭喊。
我只是慢慢地转过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写着我未来去向的信封,紧紧攥在手里。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我异常清醒。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朝着小学校长办公室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铁路大院的喧嚣和铁轨的轰鸣,都被我抛在了身后。
5
王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微胖男人,戴着老花镜,看到我进来,有些惊讶。
“小林老师?你怎么来了?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家里有事?”王校长放下手里的报纸,关切地问。
铁路大院就这么大,家家户户那点事,根本瞒不住人。张志明和王瑶的纠缠,校长不可能不知道。
我没有绕弯子,直接把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校长,我想申请这个援外支教。”
王校长愣住了,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申请书,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小林老师,你想清楚了?”他放下申请书,表情严肃,“这可是去云南边远山区,条件非常艰苦,一去就是三年。你……家里能同意吗?小宝还那么小。”
“我想清楚了,校长。”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们……可能要分开了。我会尽快办理相关手续。”
虽然还没有正式提出离婚,但在我心里,这段婚姻已经死了。
王校长看着我坚决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唉……你是个好老师,有能力,有才华,留在这里确实……委屈你了。”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处境,不再多问。
“支教的名额很紧张,竞争也激烈。不过你的条件很优秀,又是我们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我去教育局那边帮你争取一下。”
王校长拿起笔,在我的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小林老师,这条路不好走,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谢谢校长。”我的心头一松,眼眶有些发热。
走出校长办公室,午后的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回到家,张志明还没回来。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所谓的家,大部分东西都是张志明的,或者说是属于这个铁路分配的房子的。
真正属于我和小宝的,只有几件衣服,一些书籍,还有小宝的玩具。
我把我们的东西整理出来,装了两个不大的帆布包。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没有失落,只有一种解脱的平静。
晚上,张志明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他看到客厅里那两个显眼的帆布包,脚步一顿,酒意似乎醒了大半。
“林羽,你这是干什么?”他皱着眉头,语气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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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东西。”我没有看他,继续把小宝的几本图画书放进包里。
“收拾东西?去哪儿?”张志明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回娘家?林羽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拿这个威胁我!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