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当天，我做了一桌子菜，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儿子一家。
直到第二天才收到跑腿送来的二手吸尘器。
儿子发消息说：带丈母娘来国外旅行，家里没人，你带过去给我打扫打扫。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正是炫耀自己给岳母买了最新型扫地机器人。
我感觉到不舒服，问出疑惑，他却不耐烦：
「不就是个生日吗？又不是今年过了明年你就没命过了。」
「再说了我不是让跑腿给你送去生日礼物了吗？你有什么不满的。」
「扫地机器人是买来让岳母解放双手的，你爱干活买来也是浪费！」
儿子说完便直接挂断电话，等我上门低头认错。
可后来我出国旅行，却接到了他的道歉电话。
1、
我将破旧的吸尘器拍给了儿子看，有些不满的问：「这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子才打电话过来，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昨天不是你生日吗？但我赶着上飞机，没时间，就让跑腿今天送来了，妈，开心吗？」
我觉得好笑。
送一个二手吸尘器，我应该觉得开心吗？
昨天一整天，所有人都在给我打电话祝我五十高寿的时候，我正忙着张罗晚上的生日宴。
儿子爱吃的，儿媳妇爱吃的，孙子爱吃的。
可我将一桌子菜热了又热，都没等到说要来陪我过生日的儿子一家！
没听到我说话，儿子估计也有些心虚，「我买飞机票的时候没注意买在了你生日那天，那买都买了，也不好退。」
「生日而已，今年过不上明年不也能过。」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了。
「这生日礼物可也是岳母用了好久觉得好用，我才拿来送你的。」
「对了，我和小雅这边房子有点脏了，你正好用这吸尘器去给我打扫打扫，肯定能打扫的比之前干净。」
我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真的觉得一个卖废品都卖不上几个钱的二手吸尘器，是给我的最好生日礼物。
我放轻了声音，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觉得，一个二手吸尘器，适合用来做生日礼物吗？」
我想象不出来，谁会在收到一件要作为垃圾丢弃的东西作为生日礼物，会毫无怨言。
还是说，就因为我是他妈，他就可以这么敷衍我……
儿子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就不合适了，许雅的妈妈就没你这么难伺候，我随口夸她两句她都能开心。」
我平静的指出，「昨天你给许雅的妈妈买了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她当然开心。」
原来人在极致愤怒的情况下，并不会歇斯底里。
2、
儿子沉默了几秒，支支吾吾的解释，「那又怎样……那是早就订好的，昨天刚好送来而已。」
我攥着手机，他居然以为我在意的是送礼的时间，「那为什么不给我也订？」
儿子暴躁了起来，「妈，你也是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计较这个？」
「她是小雅妈妈，要不是她，我哪能娶到小雅这么优秀的妻子，买点东西孝敬岳母也是应该的，你也不想让别人说咱们家对亏待小雅，说你是个恶婆婆吧？」
听到这里，我是彻底被气笑了，「不过生日不过节，你的岳母都能收到你礼物，而我五十高寿，却第二天才收到这么个二手货，我也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
儿子也拔高了声音，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满，「你又在道德绑架！你是我妈，将我养大不是应该吗？非要翻来覆去的说！」
「我做的还不够吗？娶了老婆生了儿子，帮你完成了人生任务。」
「不过是因为岳母身体不好，给她买了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不让她受累，你就追着不放。」
「反正你也喜欢做家务，这个吸尘器不是正正好？」
「妈，你是五十岁不是十五岁，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别人的妈妈都是希望家庭和睦，你这么闹，是想把这个家搅和散才开心吗？」
说到最后儿子已经是气急败坏了，「送个生日礼物我还送成罪人了，我就不应该送！」
「果然奶奶说的是对的！你不仅矫情，还自私又恶毒！非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以你为中心你才满意！你当初被奶奶磋磨都是你应得的！她还是收拾你收拾的少了！要是我爸还活着就好了。」
3、
我听着儿子的那些话，脑袋一片空白，迟迟回不过神来。
原来，儿子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当年我那婆婆，就是个典型的恶婆婆，从我进门起就各种磋磨我，还怂恿我丈夫打我，时常将我打的遍体鳞伤。
我生了儿子之后，婆婆又挑拨离间，和丈夫说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生的是个野种。
于是丈夫连儿子都打，是我次次拼命将他护在怀里，一护就将他护到了十三岁。
后来丈夫喝醉了酒，脚滑摔死了，我们娘俩的日子才好过些。
他和我一起挨打了十三年，不是三年。
他爸是什么样，他难道不清楚吗？
居然说得出要是他爸还活着就好了这样的话。
后来我为了能让他有书读，有饭吃，拼了命的赚钱。
白天打工，晚上摆地摊。
哪怕是自己过的再艰难，也要帮他在同学面前撑面子。
结婚的时候，他说小雅家要五十万彩礼，要房要车。
我掏空了所有的钱，咬着牙给他准备，让他顺顺利利的结了婚。
婚后补贴更是不计其数，孙子也是生下来之后就扔给我带。
我劳心劳力，落下一身病根，还得不到一句好。
最后五十高寿的生日礼物也只配有他岳母用过的二手吸尘器。
他说买飞机票的时候没注意，根本就是他没将我这个妈放在心上，觉得我不重要。
他能带岳母一家出国游，却从来没带我出过门。
我对他好，做错了吗？
陈睿明已经愤怒的挂了电话，而我已经不想继续问了，没必要了。
4、
他大概觉得，哪怕是他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我也会原谅。
因为我是他妈，我再生气，最后还是会给他当不花钱的保姆，像一头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
可我不会了，我终于看清了这个儿子。
他和他那个早死的爹，没什么两样。
所以我不仅没去给他打扫房子，还和老姐妹出去旅游去了。
半个月后，陈睿明带着儿媳妇和孙子过来了。
他还冷着一张脸。
儿媳妇许雅笑着将孙子往我怀里塞，「妈，小宝都想你了。」
见我不接，她只能作罢，压低声音问我，「妈，你是不是和睿明吵架了啊。」
「我看他这几天都心情不好，你也知道的，睿明一向最笨，说不出什么好话。」
「吸尘器那个事儿我已经骂过他了。」
许雅一直对我不冷不淡，说什么我是陈睿明的妈，不是她妈，她凭什么要讨好我。
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我沉默的看着她，想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许雅浑然不觉，又帮着陈睿明说了几句好话，才问：「妈，我听说你之前你买那个商铺要拆迁了啊，我弟弟最近欠了点钱，您能不能……」
她没好意思把话说完，讪笑的看着我。
原来如此，是惦记上我的拆迁款了。
她弟弟可也不是欠了点钱，而是迷上了网赌，欠了整整五百万的高利贷。
如果是之前，为了儿子，我肯定会拿出这笔拆迁款帮忙的，但现在，我留了个心眼，说的含糊，「可能吧，还没收到确切消息。」
我掐着手心，去看陈睿明。
大约是血浓于水的原因，哪怕是被生日礼物的事儿伤透了心，我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望。
期望他上次做的荒唐事只是一时脑子发昏。
许雅眼珠子一转，继续道：「妈，睿明已经知道错了，下单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了，还准备给你安个全屋智能呢。」
听到许雅说陈睿明知道错了，我手心一松，心里的郁气散了几分。
正想开口说话。
陈睿明就快步上前，抓着许雅的胳膊，眉头拧的死紧，「不是说只问拆迁款的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她装全屋智能？她一个农村妇女，用得清楚这东西吗？完全就是浪费钱！」
「错什么错？我没有错！」
5、
他冷笑一声，眼神鄙夷，「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拆迁根本就是你编造出来拿捏我的把戏！想让我给你低头认错！」
「五十岁的人了还作妖！说出去我都觉得丢脸！我只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呼来喝去的奴隶！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我再考虑来不来看你！」
说完扯着许雅就走。
两人在门外争执起来了。
陈睿明劝说许雅，「我跟你说了那地方不可能拆迁！你非是不信，要是真拆迁，她能说的那么含糊？」
「别搭理她了，她要作妖随便作，以为是我妈我就得什么都顺着她？你弟弟能欠几个钱，我帮他还就是了，你妈妈不是想去海边？咱们明天就走。」
许雅干笑了两声，「我听别人说拆迁的事儿是真的，想着哄哄她就能把这笔拆迁款拿到手了吗？再说了，生日礼物那事儿你确实做的过分了，她会心里有气也正常，」
陈睿明不在意的道：「我不可能向她低头的，她就我一个儿子，就算拆迁了，拆迁款也肯定是会给我的，要不然带进棺材里去吗？」
许雅有些急了，「你别这样……」
她替我说话我并不觉得感动，我很清楚，她只是要弄到我这笔拆迁款填上他弟弟那个大窟窿，就陈睿明那二十万的年薪，能抵什么事儿。
催债的人怕是找上门了，她根本不敢和陈睿明说她弟弟欠钱的具体情况。
陈睿明说什么都不愿意按照许雅的意思和我说几句软话。
转身就要走。
许雅连忙拉住，「老公，我这不是心疼你，不想花你的钱吗？你赚钱多辛苦？」
「再说了，我弟需要这笔钱需要的挺急的，老公~」
陈睿明还是心软了，为许雅心软，「行行行，反正只要我随便给她画几个大饼，她立马就能心花怒放了。这几十年不就是这么过来了，我只要不痛不痒的说几句，等我赚了钱就给她买大房子，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就心甘情愿出钱又出力，给我们当保姆的。」
「她这人就是贱，这次我还给她送了生日礼物呢，她反倒是挑三拣四起来了。」
听到这话，我脑袋一片空白，内心彻底寒凉一片。
原来我这个儿子不是现在才变成这样的，而是一直如此。
以前的乖巧听话，不过都是想哄着我给他当牛做马而已。
我可是他妈妈……
敲门声响起，我权当做是听不见，转身艰难的走到沙发旁边坐下，脸上尽是漠然。
6、
许雅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询问陈睿明，「她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陈睿明轻嗤一声，「我看她就是故意装作没听见，还在拿乔呢。」
说完他开始狠狠踹门，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不就是想重新要个生日礼物吗？我重新给你买，行了吧？装什么呢！」
「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趁现在我愿意给你重新买，赶紧给我开门！」
「真是越老越不讲理！摊上你这个妈，算我倒霉！」
听着这些话，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以前怎么不知道，陈睿明脸这么大。
眼看着陈睿明的踹门声越来越响，有些扰民了，我才不得不打开门。
不过，在开门前，我把厨房那锅早上吃剩下的菜汤端上了。
陈睿明满脸的得意，理直气壮的道：「把你手里的钱都转给我，等拆迁款到了也都转过来，我明天重新给你买个生日礼物。」
我冷冷的看着他，扬手把一锅菜汤泼他身上了，「滚！别逼我报警说你扰民。」
陈睿明被泼的满脸油腻，气急败坏的道：「陈菊香！别以为你是我妈就可以蛮不讲理！我给你脸了！别逼我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我的声音无比平静，「好啊，那就断绝母子关系，就当我这几十年养的是块叉烧。」
陈睿明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绝情，反而有些心虚了，「得了吧，你要真和我断绝母子关系，以后谁给你养老，以后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我看你就是嘴硬！」
回答他的是我直接甩上的门。
陈睿明被下了面子，扯着许雅就走，「不就是点钱，犯不着求她！以后有的是她求我的时候！」
这时候，许雅的手机响了。
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才接通，许雅妈妈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雅！小雅！你们从陈睿明他妈手里拿到钱了没有！他们已经又找上门来了，还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了！说是今天要是拿不出这五百万，就把我给卖缅北去!」
陈睿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的看着许雅，「你弟欠了五百万？」